第28頁
這意味著他說的是真的,他就是這么想的。 宿玉池忽然很難過。 難過的心都要裂開了。 他從過雪城身上起來,低著頭,道:很晚了,休息吧。 過雪城怔了怔,道:休息吧。 *** 過雪城不明白為什么原本親密無間的關系可以突然間疏遠,就像他不明白為什么曾經愛父親愛到眼里只有他一個人的母親,可以突然間愛上另外一個人一樣。 過雪城見了太多的離離合合。山里的人都太自由了,愛就在一起,不愛就分開,從不將就。正因為這樣,他覺得自己一直看的很開。 從和宿玉池在一起的那天起,他就接受了有一天宿玉池會突然從他身邊走開的事實。 能夠擁有一段時間的美好愛情就已經足夠了,人生無憾?;貞浐同F實一樣美,甚至比現實更美好。他從不奢求。 他以為自己足夠理智,也足夠灑脫。 可是現在,在冷戰后的第五天。過雪城突然發現,從前的心理預設,好像都是假的一樣,像是一種愚蠢的自我的欺騙。 只有這一刻,對那個人入骨的思念才是真的。 對于過雪城而言,這是很不可思議的事情。 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可以有多遠? 過雪城覺得,大概就像現在,他和宿玉池,明明只隔著一個石桌的距離,卻仿佛隔了十幾座青山。 過雪城在沒日沒夜的思考一個問題。 宿玉池,對他而言,究竟有多重要? 這個問題很難,他不知道自己要想多久,于是就一直想下去。 食不知味。 夜不能寐。 而這一切,宿玉池卻是不知道的。 他只覺得,過雪城對他越來越冷漠了。 沒有睡前的擁抱和醒來的親吻,連一句哄他的話都沒有。 他可以接受過雪城沒那么愛他。只要一個吻,甚至一個擁抱就可以了。就可以讓他潰不成軍,跪地認輸。 可是就連這些都沒有。 沒有親吻,也沒有擁抱。 他不舍得怨過雪城,他只怨自己,為什么不能更好一點,讓他愛到不能自拔,為什么不能堅強一點,不要這么輕易被他寵壞。 壞到現在根本接受不了離開他的體溫。 晚上的時候,過雪城熄了燈,躺在床上,閉上了眼睛。 過了好久好久,久到月亮都不見了,夜色黑成了墨。他忽然聽到床下傳來壓抑的哭聲。 與其說是哭聲,不如說是抽泣。 聲音很小,又壓在被子里,幾乎聽不清楚。 如果宿玉池今晚睡著了,那他大約是聽不見的。 過雪城睜開眼睛,聽著床下悶悶的難以抑制抽泣聲,良久,嘆了一口氣。 他翻身下床,走到桌子前,將燈罩取下。 一只小蟲子跌跌撞撞地跑了出來,飛走了。 過雪城看著那只蟲子,明明剛剛已經飛走了,卻又飛了回來,趴到了發光的燈石上。 過雪城忽然想到一個故事,叫飛蛾撲火。 從前山里人還沒發現可以照明的燈石的時候,都用火光照明。 夏秋季的夜里,當火光亮起的時候,一只只飛蛾像是獻祭一樣地撲到火里,只剩下刺拉一聲身體燃燒的聲音。 那大概是它們一生之中所能發出的最響亮的聲音。 生命,自由,和一瞬間的高光與美好,哪個更重要? 過雪城問自己。 耳邊壓抑的抽泣聲已經停止了。 他嘆了一口氣,走到了床邊,掀開了那人故意放開的被角。 宿玉池還在無聲的流著淚。 過雪城低下頭去,輕輕吻掉了他眼角的淚珠。 別哭了。 我心疼啊。他想。 宿玉池卻哭的更厲害了。 過雪城輕輕的在他耳邊,對他說:阿池,看到你哭,我的心里很難受,我不知道你為什么生氣,你能告訴我為什么嗎? 如果我做錯了什么,你可以告訴我,我盡量改了,好嗎他? 是非對錯,善惡曲直,到這一刻過雪城才發現,原來這些都不重要。 算了吧。 他在心里嘆了口氣。 何必為難自己。 宿玉池突然一把摟住了過雪城的脖子,猛地親上了他的唇。 他在過雪城的唇上啃咬著,像是在宣泄著什么。 劇烈而沉重。 過雪城回抱住他,加深了這個吻。 一吻罷了,宿玉池大喘著氣,緊緊的摟住過雪城,趴在他的肩膀上,道:阿城,我愛你。你也愛我,對不對? 過雪城也摟緊了他的腰,良久,才聽見他悶悶的聲音:嗯。 我當然愛你。他想。 宿玉池好像忽然得到了解脫一樣,流著眼淚笑起來。 他只要一個回復就可以。 他知道,這個人是不會撒謊的。 情深清淺,他并不在意。 而在此刻,甚至更久一點在一刻鐘以前,那個在過雪城心中纏繞幾天的問題也突然有了答案。 他又一次問自己,在自己心里,宿玉池究竟有多重要? 和自由一樣重要。他對自己說。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2-24 23:58:56~2020-02-26 23:47:0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