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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再說下去,只是笑著回到原先的那個話題:多謝大師賜教。 西南夏季多雨,這場雨一直持續到下午四點。陳濯婉拒了住持留他們在寺里吃晚飯的邀請,帶著工作人員們冒雨下了山。 白云寺地處半山腰,初一十五常有老頭老太太上來進香,所以山路修得和緩,雨天倒是不難行。 但是很顯然,陳濯心里記掛的并不是這件事,下山的路上,他問蔣小博:中午你給俞夢打電話的時候,她怎么說? 蔣小博如實回答道:俞老師說他們那邊在下小雨,沒什么問題。 再給她打個電話。陳濯望著綿延至山腳下的雨幕,心中總有一些不安:問問快回來了沒有。 打給俞夢的這通電話,直到陳濯回到山腳上了車,都沒有接通。車外的雨勢越來越大,雨刷拖著嘎吱嘎吱的尾音來回擺動,雨水砸在車頂上發出嘭嘭的悶響,令人心煩意亂。 接了嗎?陳濯問。 蔣小博捧著手機,搖了搖頭。 回酒店的路上,陳濯依次給同行的幾個人都打了電話,但毫無例外,一個都無法接通。 最后他打給了陸少珩,回應他的依舊是一串忙音。 當地的向導見陳濯的臉色鐵青,連忙轉過身安慰他:下雨天信號不好,我們山里經常這樣,不用擔心,一會兒就能通了。 像是應了向導的這句話,他的話音剛落,陳濯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電話是俞夢打來的,陳濯接起手機,揣著的心剛剛放松到一半,俞夢驚慌失措的聲音就在電話里響了起來:陳導,不好了!陸總陸總落水失蹤了! * * 晚上六點,縣城中心唯一一家三星酒店門前停著好幾輛警察,過往的行人們都按捺不住好奇,時不時往里面張望。 身高一米八五,對對,至少一米八五以上,短發,皮膚白同行的制片努力地向警察描述著陸少珩的情況:今天早上出門的時候穿著 在此之前,縣里的警察已經來過幾趟。他們這會兒過來,是想收集一些陸少珩的詳細特征,方便后續工作的開展。 警察離開后,酒店大堂里的空氣像是一下子被抽干了一般,氣氛沉重地令人窒息。制片老師原想和陳濯說兩句安慰的話,但一看他那個狀態,只得重重的嘆了口氣,在他身邊坐下。 得知陸少珩失蹤的消息,在外面工作的所有人都第一時間趕回了酒店,此刻眾人圍坐在大堂的沙發前等消息,沒有人敢開口說話。 今天下午三點左右,陸少珩和俞夢帶著一隊人馬在山谷里勘景。一行人往回走時,天上驟降暴雨谷里溪水暴漲,俞夢的助理一不小心,就被困在了一個小土坡上。 眼看水位越來越高,等救援是來不及了,于是陸少珩當機立斷,和向導配合著一起救人。 結果編劇助理是救上來了,他自己卻被湍急的溪流沖走,至今不知去向。 因為大雨的關系,山谷里沒有信號,俞夢一行人直到回到附近的鎮子上,才得以給陳濯打來電話?,F在其他人已經被平安地安置在小鎮的招待所里,只有陸少珩一人依舊不知所蹤。 外面的天已經黑透,大雨依舊沒有停歇的跡象,不斷有披著雨衣的人員來來去去,但誰都沒有帶回什么有用的消息。 酒店大堂光潔的大理石地板上布滿了黑色的腳印,空氣中都是潮濕的土腥氣,氣氛被壓抑到了極致。 終于,陳濯驀地站起身,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安靜。 他來到窗邊,對正在抽煙的當地向導說:把車鑰匙給我。 向導聽陳濯這么說,連煙都顧不上抽了,連忙勸他:陳總,現在雨下太大,而且山路已經封了,您不可能過得去。 陳濯聽不進他的話,加重語氣重復道:鑰匙給我。 陳濯的態度太過強硬,向導沒轍,只得掏出鑰匙遞給他。 蔣小博提了兩袋子盒飯進來,正好看見陳濯拿著車鑰匙就往外走,急得他將袋子往地上一摞,一個箭步就沖上前去:陳濯!你給我冷靜點!蔣小博搶下陳濯手里的鑰匙:你知道他在哪兒嗎?現在雨下得這么大,連警察和搜救隊都沒法進山,你一個外地人過去能有什么辦法? 我知道你蔣小博說到這里,喉嚨一哽,沒有再說下去,而是說道:待會兒他回來,你再出了事,這可怎么辦? 蔣小博的話如窗外的大雨,將陳濯身上最后一絲精神氣澆滅了。他也不再執著于車鑰匙,沉默地坐回到椅子上。 蔣小博抹了一把通紅的眼眶,重新提起那兩只袋子,挨個兒給眾人放飯。 他沒有再去打擾陳濯,而是暫時將他的飯先收起來,讓他一個人先待一會兒。 轉機總是在最絕望的時候出現,就在眾人商量著要不要向市里求助的時候,一位工作人員連滾帶爬地從大門外沖了進來。 陳老師!陳老師!陸總,陸總打電話回來了!工作人員興奮地兩頰通紅,因為地上太滑,他一把扶住大堂里的石頭柱子,才急急剎住車:他讓我們不要擔心,他現在已經安全了!他還說,現在天黑路滑山路不好走,他先在老鄉家里借宿一晚,明天就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