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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會兒請你吃飯,”左曉云小聲說,“之前那個獎學金已經發到卡里了,我們去吃點好的!” 孟步青有氣無力地說:“好啊,我要宰你一頓?!?/br> “行行,所以你想吃什么?” 孟步青說:“都可以,我沒多余的腦容量去想了?!?/br> “那我們——” 左曉云剛要說什么。 被身后的聲音打斷了,“云云,等會兒我們幾個要去吃日料,你要一起去嗎?” “???”左曉云轉頭,看見自己的幾個室友,趕忙說,“不了不了?!?/br> “為什么不了?你不是剛發獎學金嗎,拿去吃點好的東西啊?!?/br> 左曉云訕笑說:“算了吧?!?/br> “怎么就算了,”為首的女生抱起手臂,正好站在階梯教室的高一級臺階上,居高臨下地說,“你不會又想把錢寄給家吧?” “抱歉,”孟步青側過身,胳膊肘搭靠在左曉云的右肩上,她抬起眼,語氣帶著nongnong困倦,“這個人今天已經被我提前預訂了?!?/br> “……哦,原來你們已經約好了?!?/br> 幾個女生聞言沒再糾纏,點點頭迅速找好位置坐下。等待上課了。 “怎么回事,”孟步青悄聲問,“你就拿了那么點的獎學金,她們還惦記著要叫你請客不成?” “不是的?!?/br> 左曉云搖了搖頭,明顯有一個欲言又止的停頓,卻還是沒說話了。 “到底怎么了?”孟步青放下筆,臉趴在桌子上仰望她,用一種半截身子入黃土的沙啞干枯聲音說,“沒力氣猜玩猜心小游戲,速速坦白一切?!?/br> 左曉云莫名被她的語氣逗笑。 笑完,抿著唇說:“是應該告訴你這個事情的?!?/br> 孟步青淡淡的:“嗯?!?/br> 左曉云也趴在桌上,跟她貼得很近,用氣音說:“我mama,其實不是我的親媽?!?/br> 孟步青控制著驚訝的表情沒有流露在臉上,繼續“嗯”了聲。 “然后呢?” “也沒怎么……其實是想瞞著所有人的,前幾天不小心跟程佳雯說漏嘴了,然后我們整個宿舍的人都知道了?!?/br> 孟步青眼珠子一轉,回想她們剛才的話,大致猜到了些原因。 左曉云聲音很低,長睫低垂,側躺著的臉龐半明半暗的,“然后,她們都說我不應該往家里寄錢的,要考慮自己,早點為自己打算?!?/br> “……” “她們說,mama平常對我那些小恩小惠,就是為了讓我長大后對他們死心塌地,是想要吸我的血。說我已經在被吸血了,自己還不覺得?!?/br> 孟步青觀察著她的表情,“你完全不贊同她們的話?!?/br> “嗯,大概三四歲,我親媽就跟我爸爸離婚……不對,他們根本沒有領過證。我親媽十六歲打工的時候跟我爸在一起,意外懷孕生的我,養了我大半年,最后她趁著天黑收拾好東西走掉了?!?/br> 女人走前仔細地打包走了自己的物品和家里一半的存款,拉黑男人的所有聯系方式,只留下了一個女兒。男人打不通電話,也沒有想過要去找。 兩個人本就是在外面打工相識,搭伙過日子而已。 他這個粗糙的男人并不會帶孩子,于是把女兒送回老家給年邁的父母養著。又過了幾年,存夠了錢,家里張羅著幫忙安排了相親對象。 見了幾面,談攏彩禮錢后結婚了。 左曉云終于又有了個mama。 左曉云說:“爸爸生病去世的那年,我剛七歲,meimei才出生。本來就窮的家,更加窮上加窮了。我爺爺家不肯要我,也不肯給生活費?!?/br> 孟步青默默地聽著,喉嚨滑動,驚異的情緒一直蔓延在心底。 她一直以為,左曉云那種是家庭完整的,被長輩們呵護寵愛著長大的女孩子。畢竟她那么纖細文弱,跟陌生人講個話都會緊張到臉紅。 “是你繼母把你養大的?” “嗯?!?/br> “她肯定對你很好?!?/br> “嗯,”左曉云回憶著說,“其實我親媽是跟她同村的,有段日子,實在缺錢,她打聽好我親媽哪天回村,讓我演戲賣可憐要點錢,說要到了就給我買糖葫蘆吃。我還記得那天……” 那天,她大清早就背著竹筐,到城南的外婆家那邊打豬草,一直晃晃悠悠待到天快黑也沒能碰見人。 后媽來找她,問清楚之后,故意提聲罵她怎么一整天就打了這么點草。 她那大嗓門,很快嚷出來一圈人圍著。 左曉云的親媽終于被看熱鬧的人叫出來了。 她走過去,瞥見背著的竹筐里,整整一天只打了半筐豬草——半框里又半框是雜草,再一看小女孩子的手,細白幼嫩。 大冬天的,手上干凈得連個凍瘡也沒有,就知道平日里是不干活的。 她抱著手臂閑閑地對后媽說:女娃子,懶就該打。 左曉云的后媽愣著半天。抬腳踹她的竹筐上,又大聲呵斥。 親媽在旁邊冷眼看著。 小女孩明知是演戲,還是嚇得哭出聲。在她那撕心裂肺的哭泣里,還是后媽先繃不住,彎下腰,把她摟進懷里,又是揉又是哄的。 “錢,當然,一分也沒要到?!弊髸栽坪鋈挥悬c哽咽,她努力憋著淚平穩地說,“然后我后媽抱著我,氣呼呼地回家了?;厝サ穆飞线€是給我買了兩個糖葫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