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步青滿臉不解地望著她：“下在中間？你當是五子棋嗎，我們圍棋管這地方叫天元——”

    季婉指尖的黑棋輕叩擊桌面打斷她，似笑非笑地說：

    “到你下了?！?/br>
    “哦，”孟步青斷定她的水平很菜，拈棋毫不示弱地下黑子在右一下二的位置掛天元，“干脆賭點什么嗎？這樣白玩多沒意思?！?/br>
    季婉快速落子：“你想賭什么？”

    孟步青手里拿起的棋先占了個角，抬頭瞅她一眼，斟酌地說：“贏的人可以命令對方一整天，怎么樣？”

    季婉說：“明天我還有事?！?/br>
    這就同意了？

    孟步青唇角揚起來，忙擺出萬事好商量的寬容模樣說：“沒關系啊，可以先欠著的，之后挑個我們都有空的時間?！?/br>
    “好，”季婉認真地問，“那還要具體規定一下命令的限度范圍，比如交代出銀行卡密碼這樣的，能拒絕嗎？”

    “不用那么嚴謹，要求全憑良心，”孟步青笑瞇瞇地說，“放心放心，我不會叫你為難的?！?/br>
    季婉聞言彎唇，露出回家之后的第一個淺淡笑容。

    “行吧?！?/br>
    兩個人邊說話，邊下棋，一來一往的速度都挺快的。

    孟步青看見天元上那幾個像小孩子亂放的棋，忍不住跟她念念叨叨……生怕她不知道先手放天元是個很差的策略，很傻的作法。

    直到季婉的棋開始打吃。

    孟步青保棋不住，閑聊著的嘴陡然被封住了。

    她低頭，凝神細看棋盤上的局面，終于發現對面這個女人一直在扮豬吃虎。開頭沒按棋譜定式下，還以為是新手。

    現在才反應過來——

    孟步青沉默地盯著棋盤，按住心中無數臟話。再落子，提著氣的模樣比之前要謹慎個至少十倍。

    然而還是敵不過季婉。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一路被按著打。季婉下棋的風格游刃自由，遇到破綻，又會瞬間以雷霆之勢進行強硬攻擊。

    孟步青拼盡全力依然無法突破黑棋的封鎖絞殺。

    轉眼被吃掉大片。

    “……”

    季婉不動聲色地撿走棋盤上被殺的白棋。

    沒下多久，孟步青輸得相當徹底：“我…我……”

    她托下巴先把自己的嘴合上。

    “不是要學圍棋嗎，”季婉背往后靠著椅子，抬眼望著她，神色寡淡地說，“叫一聲老師，以后我來教?！?/br>
    第18章

    孟步青沉默幾秒，話不對題地問：“你覺得，我下得爛嗎？”

    “之所以輸得那么快，如果你覺得是自己下得不好……”季婉推了下眼鏡，平淡地說，“那你感覺對了?！?/br>
    “……”

    “你下得特別爛，比我想象中要爛多了，我多讓你幾個子也能贏你贏得毫無懸念的那種爛?！?/br>
    “……”

    孟步青嘴巴又張開了。

    她擺出泫然欲泣的模樣：“不至于吧？你心情不好就故意攻擊我！”

    季婉垂眼挽起一截袖口，慢條斯理地說：“上來就輕敵的人，還想聽見什么表揚贊美的話？”

    孟步青盯著她細白的手腕：“季老師，我錯了?！?/br>
    “還下嗎？”

    季婉邊問邊分開黑白棋子，撿著裝回棋盒里。

    孟步青點點頭，“下??！”

    她擰眉看著季婉這一顆顆的理棋動作，忍不住幫忙。先把棋盤整個一抹，然后快速地分揀出黑和白。

    自己這塊轉眼干凈。

    孟步青抬手分季婉面前的棋。

    黑棋和白棋從混合中撥開，她的手不經意觸碰到她的指尖，柔軟而冰涼。孟步青沒覺得什么。

    季婉很快縮回手。

    “你來收吧?！?/br>
    “哦，好?！泵喜角嗪傻乜此谎?。

    重新開始下。

    季婉沒有像剛才那樣沉默寡言。她落子之后，偶爾會告訴孟步青，自己為什么要下在這個位置，讓她思考怎樣打出更有質量的攻或者防。

    這局結束。

    季婉終于客觀地評價她：“棋感不錯，計算力也還行，就是大局觀差了點。送到你面前的一定要吃，有點不管不顧的?！?/br>
    外面雨聲連綿，雨夜總有種特殊的舒緩恬靜。

    孟步青視線看著盤棋，想要復下盤，心卻總是在想：季婉的說話聲聽著好舒服。

    低沉輕柔，像溫柔的月色打在泠泠淙淙的山間泉水里。

    循循善誘，卻又沒有滔滔不絕。

    “還來嗎？”

    “嗯嗯?！?/br>
    又開始一局。季婉下著，似無意地問：“那么不愛去上課，以前的高中三年是怎么過來的？老師不管你嗎？”

    “當然會管！沒人管我，我連技校都考不上?！泵喜角嗝虼铰冻鲆唤z苦哈哈的表情，“老師特別負責，考不好還會把我帶到他們家去補課?！?/br>
    “高中老師有那么閑嗎？”

    “不閑，但他們……”

    孟步青說著說著，話輕下來。

    心思全在棋盤之間。

    季婉像是在刻意分她的神：“怎么不繼續說了？”

    “嗯……他們很忙的。就是有次考試考差了，要叫家長來學校，我說，我爸媽離婚了，mama在國外爸爸在出差，我都半個月沒見過誰了?！?/br>
    季婉看她一眼，“然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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