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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今冰涼的鼻尖有點兒發酸,想伸手握住朝辭,往身邊伸去,沒有握住任何溫度,只攥住了一把雪。 陸今的手遲疑了一下,又往更遠的地方抓了一把,依舊什么都沒碰到。 陸今望向身側,沒看到朝辭。 只有空蕩蕩的一堆雪和不停降落的雪花,雪地里依稀還留著有人躺過的痕跡。 陸今立即坐了起來,在雪地里找了一圈,朝辭的確不在,但雪地被擠壓過的痕跡還很清晰,沒有離去的腳印。 只有一抔冷雪。 她往四周看,雪夜的庭院靜謐無聲,只有她因為慌張而喘息的聲音越來越沉重。 “苜苜!” 陸今心頭被慌亂的燥熱猛撞,她跌跌撞撞地站起來,將衣扣胡亂扣好四下尋找,從院子到屋子里找了個遍。 沒有。 哪兒都沒有朝辭的蹤跡。 “別找了,她不在這兒?!?/br> 就在陸今急得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小宿的聲音突兀地出現在她身后。 陸今渾身一顫立即回頭,見小宿站在二樓只開了兩盞壁燈的走廊上,并沒有看著陸今,目光落在客廳正當中,朝辭的那幅油畫上。 小宿身上那種扎人的尖銳感不見了,只是安靜地出神。陸今莫名覺得她周身因繞著一種道不清的悲愁。 “她去哪兒了!”陸今焦急地問。 小宿凝視畫里的人許久,才轉眸看向樓下的陸今。 陸今發現她的眼睛里都是血絲。 “她從來都不在這兒?!?/br> “什么意思……” “你接觸的從來都只是她重塑了血rou的一魄而已。她本人自幫你背負天罰起,就一直都沒有從那兒出來?!?/br> “一魄天罰沒有從哪兒出來”即便聰明如陸今,也聽不太懂小宿話里的意思。 “看來你還沒完全蘇醒?!?/br> 小宿從樓上下來,從工具柜里拿出防塵罩,將防塵罩罩在油畫上。 不止是油畫,其他家具也都一一罩上。 原本這冷宅里的東西不少,但陸今的物件全都送去陸今的新家,一部分所謂的“留給小宿的嫁妝”也放在了偃沨那里,剩下的全都是朝辭自己的一點點念想,收拾起來倒也快。 這些都是朝辭喜歡的東西,不能被弄臟了。 只是……小宿的眼神有點兒發直,只是它們的主人走了,誰還會在意它們整潔或骯臟“到底是什么意思”陸今看她不緊不慢開始打掃,更是加重了心里的恐慌感。她從來都不喜歡和別人肢體接觸,此刻也忍不住拽了小宿一把,她已經急紅了眼,聲音里滿是焦急的顫意,“朝辭她一直都不在這里,那她在哪里你到底在說什么天罰又是怎么回事!” 小宿一直都不喜歡花毛茛,看到花毛茛就像是看到陸今,看到困住朝辭的極端痛苦的根源。 已經沒什么好隱瞞的了,朝辭最后一魄都已經在天罰中消散,她不可能回來了。 小宿的指尖幾乎要將花毛茛的花瓶捏碎。 那個字纏在她的心上,懸在她的嘴邊,可她就是無法說出來。 “她死了?!?/br> 小宿舍不得說出的話,到底是偃沨幫她說了出來。 陸今一怔,不敢相信。 正要質問不知道什么時候坐在餐桌邊上偃沨時,發現小宿一顆一顆眼淚控制不住地往下砸,就好像偃沨說的話是真的一樣。 “死了”陸今甚至不能理解這再普通的兩個字,此刻用來形容朝辭是不是只是字面意思。 “沒錯,死了?!辟葲h的神情和小宿有異曲同工的麻木感,但她到底年紀長了許多,活了上萬年生生死死早就看淡了,只是心里還有些氣,直言不諱道,“小宿難以啟齒的話由我來告訴你??磥砟阋呀浿懒艘恍┦?,但到底還被鎖在凡胎之中,原神沒有徹底蘇醒,也沒能真正記起前世之事。反正朝辭最后一魄都被她自己折騰沒了,現在誰也攔不住我口無遮攔?!?/br> 陸今在幻境里看見過她和朝辭的相遇和相愛,但之后玉兔今今是怎么死的,以及她步入輪回之后的種種,她自然一無所知。 她也想過漫長的輪回路必定諸多坎坷,可從偃沨的口中聽到的還是大大超出她的預料。 原來不止是邪咒,也不止是一次次在漫長的輪回中守護著她,曾經朝辭不顧一切想要得到今今,強行更改了那一世今今的命數,導致降下天罰,愛人慘死。 朝辭獨自扛下天罰,而陸今繼續輪回。 一邊忍受著開天辟地以來從未有人能活著離開的九層天罰,一邊還分出一魄,重塑血rou,在漫長的時光中等待著今今的轉世,陪伴她走過短短幾十年后,送走了這一世的摯愛,隨后獨自忍受著誰也沒辦法幫她緩解的天罰,再一次進入漫長的等待中。 循環反復,直到力衰而死。 偃沨說:“很好理解,她不吃不喝三千年,再加上天罰,即便是神都不可能撐得住,她能撐到今日已經是個奇跡了。我曾經問過她,天罰到底有多痛苦。這只老狐貍說,也還好,每一次天罰降臨就像是血rou被生生撕開死一萬次的痛罷了。她一貫愛夸大其詞沒個正經的時候,但即便輕描淡寫,我也能明白天罰之苦,只會比她形容得更痛?!?/br> 陸今臉色慘白,什么嘴唇被她自己咬破了也沒發現,滿口的血腥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