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庶妹替嫁后 第70節
蘇柯遷與李敬然對視兩眼,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韓祎趁晚膳間隙方去向蘇氏問安,路上七宿提了兩句下午宴席的事情與夫人那頭,直到門前才停下嘴。 蘇氏見他來很是驚訝,片刻又怪道:“你新婚在外頭跑來跑去,沒得空陪陪阿桃,平日里不見你往東苑跑,今日該陪媳婦偏偏又來找娘?!?/br> 韓祎道:“郁桃尚且稚嫩,性子活潑,不似尋常閨秀靜得下心,但本心善良正直,還需得母親帶在身邊多加提點,她還算聰明,一點就透,說話得趣,陪著您也算打發時間?!?/br> 蘇氏看他一眼,“阿桃與我投緣,這些倒不必你來說,我看太過機敏圓滑并不十分好,幾分稚氣和機靈相得益彰恰恰合宜?!?/br> 韓祎點頭,提起宴請同僚之事上孫名義的舉動。蘇氏毫不遮掩露出鄙夷的神情,“孫家勢起,就以為這京中人人都要承他的好,那三公主頂著天家的名頭,哪里又有半分天家人的風范,被宮中那位養成易驕易燥的性子,孫名義摔了酒杯怕是忘了自己老祖宗根兒里便是戰戰兢兢捧著那杯酒起的身家?!?/br> 宮中貴妃的身世天下人皆知,孫家老祖宗本是江南一代的賣酒翁,先帝南巡順游而下,微服私訪時無意間喝到詞酒,詩性大發遂題詩一首,圣跡流落民間被州縣官瞧見,向宮廷進獻此酒,孫家故此發家一躍成為皇商。偏巧,當今圣上登基,后宮大選,孫家嫡女以傾國之色得了圣上青睞寵冠六宮,孫家自此發跡。 京中素來如此,百年望族看的是一姓的風骨底蘊,像孫家這般一夜高樓拔起的所在,多半讓人瞧不起,但最讓蘇氏對孫家不滿的是那三公主目無尊長,貴妃任其妄為。 閆韓家手握西北兵權,自先帝立儲便是一塊香餑餑,不過恰是太皇太后這層關系在,閆韓以‘忠’為上,并不曾親立何黨派。如今到了當今圣上,邊塞安寧,西北十萬秦林軍的虎符仍由韓孝峰握在手中,哪怕是閆韓家也難以中立自居。 對于上頭那位,何故放任三公主三番五次冒犯閆韓家,怕是心里正想借此成了這樁姻緣,閆韓世子若是做了駙馬爺,那便也算是‘自家人’,若是做不成…… 蘇氏心知肚明,又忍不住多想,看了眼跟前的兒子,欲言又止道:“阿桃稚子之心,雖說他日要挑起閆韓家宗婦的大梁,可到底與這趟渾水無關……” “母親?!表n祎淡聲道,“迎娶阿桃是我的心意,并無其他?!?/br> 蘇氏愣了片刻,爾后一笑:“你知道為娘的意思就行,夫妻連理同心,你的性子怎么冷,在一處還是放溫和體貼些,日子才能滋潤?!?/br> 韓祎道是。 蘇氏忙碌一日也乏累,又笑著提點了幾句,然后讓身邊的丫鬟去小廚房提出兩樣新鮮吃食,順便帶回西苑給郁桃嘗個鮮。 七宿從西苑趕來,正巧碰到這一遭,忙不迭接了吃食。 兩人沒走遠,回廊處碰見韓姯舒領著一路丫鬟婆子,手里捧著一只鵝黃色絨毛的鴨子,笑得臉都快開了花兒。 不等七宿出聲,那頭已經拎著裙子踢踢踏踏跑過來,裙邊的禁步叮鈴作響,和著笑聲:“哥哥,你看阿桃嫂嫂給我的鴨子?!?/br> 鴨嘴扁大,粗嘎嘎的叫聲響起,韓祎微微皺眉。 韓姯舒卻高興的很,眨巴水靈靈的眼睛,聲調上揚道:“你看這鴨嘴圓潤,鴨頭飽滿,叫聲敦厚響亮,腳蹼精巧,絨毛細膩,眼睛像小豆子一樣,是阿桃jiejie在外頭瞧見兩個波斯商人養了一只,特意買回來給我的?!?/br> 韓祎瞧了眼,實在沒看出此鴨和旁的有什么不同,若硬是要說什么不一樣,大抵是生的略微憐人些。 他看過便站遠,只道:“如此,你便帶去給母親瞧瞧?!?/br> “好!” 于是韓姯舒歡歡喜喜的捧著小鴨子往蘇氏院子跑去,身后一眾丫鬟婆子護著,倒不必擔心她在何處跌倒摔著。 韓祎目送她到遠處,抬步下了石階,問:“今日夫人如何?” 七宿道好,“婆子丫鬟有大夫人與您震懾,都聽話的很,小的瞧夫人管家很是有條有理,您倒不必太過擔心?!?/br> 兩人走到青梅林,這正是夏日酷暑,林子不見青梅,細葉生的茂密,風拂過隱隱有清冽的香味撲鼻。 韓祎腳下慢了些,放眼從樹林縫隙望去。 七宿順著他的視線探尋,鼻尖聳動,細瞇的眼睛一亮:“小的想起,大夫人年頭說府中夏日生蟲,特意在墻根種了一圈梔子,這是洪塘鎮老匠人培的花苗,您是沒看過,那梔子開花潔白飽滿,花瓣碩大,小娘子們都喜歡的很,小郡主每天命人在此處掐幾朵回去插瓶兒,滿屋子香幾天?!?/br> 他臉上堆出個笑臉:“不如小的叫人摘上幾朵,您帶回去給夫人?” 下人動作快,一捧花沒多會兒奉到跟前,果真是生的潔白飽滿,清香撲鼻。 他瞧著,眉頭卻拎起來,似是有什么不滿意。 七宿腦瓜子一轉,繼續道:“不如向大夫人討個巧,挖上幾顆種在西苑,夫人得閑賞賞花也好,恰巧夏日蚊蠅又多......” 韓祎垂眼看著,道:“你看著辦便是?!?/br> 七宿捧著梔子,“那這花......” 韓祎一頓,袖手取過,“我且拿著御蚊用?!?/br> 七宿:“......” 入了西苑,路還是從前的路,看了多年的景致也不曾有何變化。韓祎如平常一般走著,一捧花隱在袖口,香氣浮浮沉沉繞在七宿鼻尖,愣是咂摸出些和從前不一樣的味道。 上了廊廡又走過幾道回廊,遠遠有輕盈的歡笑,他明眼看著世子眉頭松動,腳下雖不顯焦急,但明顯走得快些。 再過兩道門,翹楚瞧見人進來,一面回頭往院中傳話,一面笑著蹲身:“世子總算回來,夫人叫奴婢來看好幾回了?!?/br> 韓祎入廳,見郁桃換了一身薄爽的粉芙蓉抹胸百迭裙,身前霧色的綃紗裙帶纏繞。 她人正坐在圍桌前,似是在和丫鬟玩鬧,抬頭朝他燦然一笑。 他不曾見她這樣笑過,以前多少帶些矯揉造作在身上,如此像春花明媚的模樣,總讓人心神跟著恍然。 韓祎站定,眼神瞧著她,似沉沉的。 郁桃偏著頭,見他不過來,又想起娘親的教誨,‘夫為妻綱,務必時時刻刻貼心溫柔親力親為?!?/br> 她心里犯嘀咕,難不成此后這位世子爺用不得院中的丫鬟,便將她當做丫鬟用? 如此想,她還是乖乖走過去,伸手去解他身上的外裳,柔聲道:“世子可要先換身衣裳,凈個臉?晚膳傳上來還有些時候......” 她說的體貼蜜意,手上動作卻生疏的緊,一面解不開,把臉貼的更近,滿心想弄明白這繩扣是怎么回事。 韓祎默嘆,拂下身前那雙手,露出藏在袖中的梔子。 郁桃十分驚喜,伸手接過:“這梔子生的真好,早上聞見味兒,沒來得及找出處,世子倒巧?!?/br> 她臉上的歡喜明顯,韓祎淡笑,“你若是喜歡,讓七宿領人在西苑種些就是?!?/br> 郁桃不大信自己耳朵,抬頭細看他的神色,不似作偽,嘴上應著好,將花親手插在內室臨窗的案幾上,沒忍住小聲嘀咕:“裝什么好心......” 她插完花,一轉頭差點撞上男人的胸口,嚇了一大跳,“您站在這里做什么?” 韓祎露出一個極淡的笑:“你剛才在說什么?” “我說什么嗎?我好像沒說什么......不過是進來插個花罷?!?/br> 郁桃左顧右盼,繞過他擋在面前的身形,“快用膳吧,過時不食,再晚就積食了?!?/br> 這應當是郁桃第二回與韓祎同桌而食,她本以為自己看著那張臉沒什么胃口,卻沒想到比平日吃的更多些。 韓祎一貫是七宿伺候,這番他不便進來,便是拾已在一旁布菜,丫鬟心驚膽戰,郁桃用箸子給他布菜,一面碎碎叨叨:“香煎豆腐好吃,您瞧里面放了鮮蝦仁兒,筍干燜魚這筍又脆又鮮,魚rou沾些汁水正入味兒......” 韓祎沉默不語,郁桃以為又要說什么‘食不言寢不語’的教條,卻見他放下箸子,將面前一盅湯推至她面前。 郁桃抬頭:“這一盅是你的?!?/br> “無妨?!表n祎慢條斯理拾起箸子,道:“梨水清喉潤肺,多喝點?!?/br> 郁桃:“......” 她勺起滿滿一勺喝下,惡狠狠扒起面前的飯食。 再也不要和韓祎說一句話了! 但她的狠絕僅僅維持到入睡前。從來只聽聞話本子的男子憐惜女子,頭個夜里過后,至少還要等四五天才有第二次。 雖然并不痛......甚至有一點不一樣的歡愉。 郁桃紅著臉望著幔帳,男人呼吸拂過她胸前到耳邊,引起一陣顫栗。 “......不要了...”她軟聲討饒,臉上有淚痕。 男人的動作總算停住,伸手探進她凌亂的衣襟,卻不肯松手。 她掰不過,漸漸累了,兩人相擁沉沉睡去。 第六十七章 晨起時, 天色大亮,帳中透出朦朧的白光。 郁桃揉揉眼,睫毛悠悠顫顫的, 好不容易睜開條縫,撞上帳中的日光, 白光晃得腦中空白, 她呆愣半響方才忽想起要緊的事情, 驚得挺起身:“拾己,怎么不喚我?幾時了?” 未見拾己的動靜, 身后的被褥輕輕搭上肩膀。 郁桃轉頭才看見韓祎坐在靠墻處,靜道:“辰時將過?!?/br> 他手里本書已經翻了一半, 白衣晃眼, 墨色的長發披散, 面上神色清明, 應當是醒來之后就坐在這里閱書。 “世子……”她吶吶,往外挪了點, 手指去梳睡亂的發絲,倒不是因為別的……只是格外怕丑, 與男子在一處,更何況是自己的夫君, 齊整些總是好。 以前她??磿杏腥藢? 愛美的女子處處精致, 每日待夫君睡下方才起身凈面,每日雞鳴前就起身涂脂抹粉,可見其愛美的程度, 郁桃深知自己很有些姿色, 所以更應該勤勉些才對, 莫叫這固有的天賦就此埋沒。 只是就此,反而前不久某人還立在郁府角門外,說些什么‘哭丑了便無人要你’的胡話,想想就讓人氣得很。 思及此,愈發不想讓他瞧見自己儀容不整的模樣,慌慌忙忙扒開被褥,一面伸腳去趿拉腳踏上的軟鞋,以發掩面低頭碎碎道:“起晚了,起晚了……” 韓祎見她站不穩,傾身去扶,低聲說:“母親那頭已經命七宿去回了話,她體貼你,你只說夜里睡不安穩便是?!?/br> 男人炙熱的手扶在郁桃腰間,她想起昨夜的事情,臉頰發紅,扭頭惱道:“誰夜里睡不好了?還不是你鬧我!” 雖然只是鬧了一會兒,動作確實也很輕。 他聽她發嗔,臉從脖頸紅到耳邊,皙白中透出淡粉,又是一番誘人的模樣。 郁桃自然留意男人的目光,視線之中自己發絲散亂,想起‘丑’字,越發覺得又羞又惱,臉上猛然一陣熱,疾疾撇過頭,胡亂踩上軟綢鞋,到一旁凈面梳妝去了。 她坐到妝梳臺子前,余光瞧見韓祎仍坐在床側,披了外衫,翹楚立在一旁,手腳無處放置,一副不知如何伺候的模樣。 “世子可要起來?不如去叫七宿進來伺候,我這里已經差不多了,也沒什么不方便?!?/br> 韓祎點頭,翹楚連忙出去,郁桃看了兩眼男人,順勢說起昨日七宿提起的話引子,“昨日聽七宿提了一嘴,旁個偏室正巧空著,不若收拾出來給您做個書房和側間,您也不愛丫鬟伺候,到時候這邊一道簾子過去,只管去那頭梳洗,小書房給您平日里用,我也偶爾去看看書打發時間,正好方便。 這處想法,昨日里七宿已經說過,韓祎聽她再說一遍,嬌嬌的嗓音說些家長里短的瑣事,反而沒覺得不耐煩。 他站在她背后,看丫鬟將滿頭烏發梳成新婦的發髻,脖根分明還有些稚嫩的碎發,兩相碰撞卻生出不一樣的滋味。 看了會兒,他探手從匣子中取出一只紅寶石攢珠釵,簪進她發中。 “戴這只吧?!?/br> 郁桃撫著發髻回頭,幾分驚訝,“這是昨日母親送的套頭面,我正想到底是戴那套石榴寶梳還是這套紅寶石攢珠花呢?!?/br> 顯然這套紅寶石頭面和衣裙更相襯,她攬鏡偏頭照了照,很是滿意,彎著眉眼道:“果真不錯?!?/br> 韓祎掃一眼鏡中,面上雖未作何表情,眼中卻有驚艷一閃而過,他知她是生得貌美。 郁桃從鏡中和他的眼神晃晃對上,只稍一瞬,心里起了點甜味兒。 都說多深沉的人眼神里都藏不住心思,她沒看錯的話,那個眼神......應該是有幾分夸贊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