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庶妹替嫁后 第39節
郁桃隨著他的目光看看自己的手, 有些心虛的撓撓頭, 總感覺自己渾身上下被看了個穿,包括自己那點小心思。 知道不管怎么磨磨蹭蹭,今日這書怕是都躲不掉了。 她在心里連連哀嘆數聲,索性走到韓祎跟前,眨巴著眼睛,扯著他一邊衣袖搖啊搖:“......我的意思是就看在我手疼的份兒上,世子哥哥,我能不能慢點抄呀?!?/br> 一垂頭,對上那雙清澄澄的眼睛,他袖中的手微動了下,慢慢收攏,聲音有些沉。 “隨你?!?/br> 隨后男人走進屋中。 郁桃抱著今日狗男人怎么這么好說話,突如其來的僥幸又好奇的心態跟著進去。 這一處屋子布設與別處的學堂有所不同,雕空刻字的窗扇大開,竹簾高卷。迎面是歲寒三友的書畫幅卷,往里走才看到一槅一槅的錦架,成排的木格儲滿書冊,臨窗安放書案蒲團,窗下還有青瓷瓶種上的蕉葉,書案安置著現成的筆墨紙硯。 雖造于學院后山處,采光卻極好,四面寬敞明亮。 原本郁桃還想著,青天白日的孤男寡女到一個屋子里,雖說是打著做學問抄書的名頭,但待在一塊兒久了,還是不大合宜。 只是這會兒進來,看見莊重肅穆的孔夫子畫像,還有規矩嚴整的書架書冊與書屋,她那些胡思亂想的心思蕩然無存。 果真,她想多了,狗男人滿心只有抄書,就算有別的心思,也只有可能缺個磨墨的丫鬟。 韓祎在書架前停下,很快身旁小廝手上疊滿一整摞書,郁桃看得目瞪口呆,有種自己今日這條命就要斷送在此處的感覺。 等他往小廝那摞書上堆疊第十本的時候,她開始坐不住了,從蒲團上拱起來。 “世子哥哥......” 韓祎:“?” 郁桃委婉道:“這么多書......我應該抄不完,倒不是我不想抄,主要是下午沒幾個時辰?!?/br> 韓祎輕飄飄看她一眼,隨手從書架上抽出一本,“這本才是你的?!?/br> 然后他看了看那一摞書,淡淡道:“那些你也看不懂?!?/br> 郁桃:“......” 人的心思總是奇怪的,就像先前她對于抄書這件事的排斥,和與韓祎獨處一室的忐忑,到現在兩人真的端端正正坐在兩個對角的位置相安無事時,她卻突然變得糾結無比。 但是對她來說,一下午要折騰出一本《三字經》,壓力前所未有的大,在韓祎身上的心思很快投入到紙上。 深山中的寂靜是從風中、鳥鳴聲里呈現,滿屋滿室唯有宣紙上的墨筆沙沙作響。 郁桃僅有的活動便是撂下筆,親自捉了墨硯在硯池中研磨,晃晃酸痛的手腕,再數數后面還剩多少頁才抄完。 高處的霞光往往來的比山下要早,竹簾在燦紅中投下一片柔暖,正好覆在溢出蒲團一角碧色綢緞。 她所有的動作落在韓祎眼中。 鎮紙壓在書頁叫,書中隔著兩三頁附帶一幅插圖。 碰上插圖,郁桃就會用下巴抵著墨筆上頭,好像碰到了什么新奇玩意兒,把一本書的插畫全部翻看一遍,然后意猶未盡的翻回才抄到的那一頁,嘆口氣,繼續謄抄。 摸不準是什么時候,地上的霞光練成滿屋赤紅,丫鬟打下西面的竹簾,她恰巧寫完最后一個字,抬頭看見七宿拎著幾匣子糕點走進屋中。 郁桃盯著糕點兩眼發亮,一抬頭猝不及防和男人對視上,她看看糕點再看看韓祎,臉上的意思極其明顯。 韓祎翻過一頁,“抄完了?” “抄......”話到嘴邊她猛地停住,光看男人的神色,她總覺得按照此人的秉性,極有可能來一句‘天色尚早,既然抄完,那你再抄一遍?!T如此類的話。 于是,她撓了撓下巴,改口道:“沒抄完,還剩一點?!?/br> 韓祎眼也不抬,淡淡‘嗯’了聲。 郁桃裝模作樣拿著筆,打了個眼色讓翹楚換上空白宣紙。 她墊在書頁上描摹了會兒上頭的小畫,但眼饞匣子中的糕點,腦子里全是各式各樣松松軟軟,香甜撲鼻的畫面。 多看了兩眼案幾上那只鏤花精致的木匣,眼神滑不溜秋總能拿余光瞥見案幾后的男人 —— 斜陽微光映照在頎長的身姿上,淡然冷峻的眉眼沾染暖意,與身后的青瓷瓶、綠蕉葉,一并成了幅淡青淺赭的水墨畫。 于是,她筆下描的漸漸成了眼前所見,盡管功夫不大夠,但寥寥幾筆線條從形色姿態仍能看出畫上是誰。 畫的實則挺潦草,只是比之郁苒那副雞啄米似的畫,又要精益不少。 郁桃陷在自我滿足中,很是仔細的看過韓祎臉頰長相,最后才補上了畫像中的五官。 像是一切都圓滿了,正琢磨要不要再添補些什么,冷不丁背后一道聲音。 “畫的是誰?不署上名字嗎?” 經人一提醒,她幡然醒悟,在右下角端端正正寫上‘韓偉’兩個小字,再舉起來看,果真就如名仕手中的畫一般,格調突飛。 郁桃欣然舉著畫,與身后的人分享:“現在呢?” “嗯?!?/br> 郁桃:“?” 聲音有點耳熟...... 她一扭頭,看到身后傾身而站的男人,瞳孔猛地一震—— “你躲在我身后做什么?” 韓祎:“檢查你抄的書?!?/br> “檢查就檢查嘛,鬼鬼祟祟站在人家身后,嚇死人了......” 郁桃手忙腳亂將手里的畫往一堆宣紙下面藏,一面埋下頭遮掩面上心虛的神色,胡亂抽出先前謄抄的書塞進男人手中。 “吶,我都抄完了......” 韓祎看著她,半響才接過,幾張紙在他手里慢條斯理翻了許久,最后緩緩疊成一沓,郁桃以為那幅畫的事就要就此翻過時。 男人收攏紙頁,目光慢騰騰挪回她臉上,和這薄暮斜陽一起揉碎成光影,密不透風的將她包裹住。 面相向來玄之又玄,從前郁桃常在畫本子中看,男人眉眼疏淡多是寡情之人。只是現下這么被瞧著,愣她再遲鈍的腦袋,也從臉頰紅到了耳根子。 索性伸手把韓祎手中的宣紙一搶擋在臉上,昂起頭,語氣兇巴巴道:“看什么?沒見識過平陽城第一美人?” 韓祎:“沒見過?!?/br> 郁桃:“?” “要不......”他深深看她一眼,勾起嘴角:“ —— 什么時候帶我去見識一下?” 郁桃瞪著他,很是懷疑此人目力還是理解有什么問題,明顯答案指向就在此處的問題,他卻根本領悟不到其中意思。 沒等她發作,韓祎已經轉過身,淡淡丟下句話,往另一側走去。 “過來吃點心?!?/br> 郁桃站起來騰挪幾步,遠遠一看,果真側間的小茶幾上頭放著兩匣子點心,木盒鏤雕精致的花紋,其中的糕點更為誘人。 她‘咕?!柿丝诳谒?,沒什么骨氣的跟了上去,語氣掩飾不住歡快:“來了來了?!?/br> 一匣子糕點有兩層,桃花狀、彎月形,都擺在瓷碟中。 韓祎只是嘗過一個后,便擦凈手,靠在椅子上喝茶。 外祖母要吃冠春園的糕點原本是她為了躲避抄書編出來的幌子,其實愛吃冠春園點心的人也只是她而已。 揉了花汁的點心清香撲鼻,還不甜不膩,每一樣都合她的胃口。 七、八個下肚之后,郁桃吃東西的動作漸漸斯文起來。揪住點心,瞅一眼男人,再數數碟中剩余的幾個,忍不住問:“世子哥哥,你不吃了嗎?” 韓祎的視線轉向她,淡淡開口:“不吃,味道淡了?!?/br> “唔?淡了嗎?”她吧唧吃下一個,回味了下,“不是甜味正好嗎?難道你喜歡甜口的?” “哦,是嗎?”男人一手撐在木扶手上,微微瞇起眼,“不是送過點心給我嗎?你不知道我的口味?” 郁桃側頭疑惑的看著他,眨巴著眼睛像是在努力回憶什么,許久,小臉揚起一抹心虛又慌張的笑,“是啊,是啊,在普化寺我還親手給世子哥哥做了點心哈哈哈哈哈......” 男人看著她,極淡的笑了下。 他知她的心思,所有人奔赴而來無為強權富貴,或者僅是圖一臉皮相。自小浮沉其中,人在俗世里,反而不排斥這些,只是看多了的惺惺作態,他突然有些覺著,所有都不如面前人一雙古靈精怪的眼睛。 像是為了他所想的一切而來,但又不完全是。 作者有話說: 桃嘰:我就覺得你長的好看,有錢有權。 柿子捂住耳朵:我不聽我不聽,這該死的女人一定是愛上了我。 第三十六章 怪就怪在舊時重提, 郁桃今日就像跟這四個字結了什么仇,怎么都繞不開。 男人剛問完普化寺中她吩咐翹楚做的糕點,后一句便輕飄飄的問, 糕點里的紙條。 她硬是把剩下的幾枚糕點吃出度日如年的味道,想破腦袋也沒記起她讓翹楚在糕點里放了紙條??? “不記得了?”韓祎看了她一眼, “怎么, 自己放的紙條也不記得?” 郁桃差點把手里的糕點捏成碎末, “其實......” 韓祎:“?” 郁桃轉頭朝翹楚打眼色,可惜那丫頭站的有些遠, 這會兒精神頭不大好的樣子,頭埋著也不知道是在打瞌睡還是躲懶。 求助無門, 她只能扭回來, 一臉真誠道:“世子哥哥有所不知, 平陽城有個舊俗, 糕點中放上紙條,吃到的人來年風調雨順, 是大吉之召?!?/br> “嗯?!表n祎往后靠了靠,目光停在她臉上, “那我運氣還挺好,第一個就吃到?!?/br> “可不是?!庇籼颐Σ坏藙僮窊? “那想必今年一定順順利利?!?/br> 她說完, 韓祎面上沒什么多余的神情, 只低頭飲著茶,周遭無端端陷入一陣沉默。 碟中糕點只剩兩個,已經吃了那么多了, 再裝作矜持實在沒什么必要, 她抱著手端詳一陣, 伸手拿回來,一口一口吃的干干凈凈。 兩匣子糕點幾乎全在她肚中,正想著站起來在書架子上挑兩本書看看,順便在屋中走走免得積食,卻見韓祎恰巧起身,“有課,你自己看書?!?/br> 不等她反應,他便接過七宿手中一本薄冊子,徑直出了門口往左邊廊上去了。半枚紅日藏在云彩中,霞光披露,頎長身形下的倒影被夕陽拉的很長。 被一個人留在這兒的滋味挺奇怪,韓祎走時留一句話,算不得多溫柔的語氣,但平平常常的幾個字,總像是與從前有什么不同,不像是應當屬于韓祎的口氣,讓人莫名從心里滋生出一份別扭。 郁桃滿腦子奇奇怪怪的想法,像春日埋在土里的筍尖總有點破土而出的征兆。她漫無目的穿梭在書架間,但是看到那些晦澀難懂的書名兒,反而腦袋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