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頁
她說“春至……好多次我都想殺了你……你從來都不防備著我,我有無數次得手的機會……我在飯菜里下毒,在你醒來之前卡住你的脖子……不殺你,我難瀉心頭之恨啊”,可是她從沒有這么做過,我與她相處了那么長時間,哪怕是恨我,她也依然還是悉心地照顧著我……她承認心寶的事是她所為,是不是意味著,她只是想毀掉我的手臂,其他一切都不計較了? 我想起續上手臂之后妖無藍曾哭著對我說過,她說“我向老天發誓,就算以后你嫌棄我,哪怕是再也不愿見到我,我也沒有一句怨言,我只盼你可以活地好好的”,她是沒有料到自己不僅沒有殺掉心寶,反而還連累地我受到重傷么?她是不是希望我可以活地好好的,仇恨不仇恨的,她都不會介懷了? 她說“如果我說是……喂給白尾的,還有人信我么”,如果毒不是她下的,她為何不繼續辯解? ……因為那時候我恨她,我不會去相信她說的任何一句辯解,連我都不信她,就更沒有人會相信她了,更何況其中還牽扯到離珠。 妖無藍知道接觸過糕點的人只有離珠、仙小妍與她自己,她沒有下毒,那么下毒的必然是其他兩個人。而不管她們中的誰下毒,一定是出自離珠的本意??墒请x珠既然從沒有公開表露過對我反感的意思,而且還在我中毒之后救了我,那么她就不能被懷疑,所以不管這個下毒的人是不是妖無藍,她都必須認下了。離珠想要我死,妖無藍又自認沒有本事可以扳倒離珠,她不僅什么也不能說,而且她必須死,以此暫時平息這一切。她死前還在勸我要和河雅一起走……她以為河雅會保護我,她以為只要我一出島,離珠就不會再追著不放。 這只是我的猜測,可是光猜測就已經讓我痛到無法呼吸。我欠妖無藍這么多卻永遠也還不了……她一心想要和我離開祝靈島,就是到死,我也沒有帶她實現……我甚至把她埋在祝靈島上……她不想待在那里,我明明知道。 我恨自己恨到無以復加。 【四二章】 這一夜過地異常緩慢,我對著妖無藍為我做的那幾件衣裳坐到天亮,想到她曾滿是針眼的手指,我的心臟又是一陣陣緊縮。 河雅來敲門,我把衣裳重新收拾好去開門,河雅把頭發束了上去,穿著顏色稍深的外袍,里面一件淡色里衣,看上去十分神清氣爽。 她刻意看了我好幾眼,我想自己的臉應該很憔悴,但是她不問我為何會這樣,她甚至連一句“睡地好不好”都不問。我想她如今應該是正面對著一塊死rou般的心態,任它由內腐爛開來的話,至少表面也不會太難看,可如果毅然挑開了傷口,就需要面對里面源源不斷的骯臟與惡心,平白惹了一身腥臊不說,光神就要費去多少啊…… 哈,其實我并不介意,死rou里面都熬干了,什么都不剩,她根本沾不到一點污穢……只是她不開口,我也不會開口。 “我們現在去拜月教?!?/br> “好?!?/br> 我反手關好門要走,河雅說:“春兒,等一等?!?/br> 我疑惑地看向她,她撩了記散下的鬢發,不自然地移開視線:“離珠和我們一起去?!?/br> 我直勾勾盯著她,末了輕輕點頭:“……哦?!?/br> 說話間,大約六七步距離之外的廂房門從里被打開了,仙小妍先出來,離珠掩著唇緊跟在她之后,臉色有些晦暗。 當著我的面河雅沒有立刻迎過去,她只是等到她們走到我們身旁了,才斜著腦袋問:“怎么眼睛里有點充血?在外面睡不習慣吧?” 離珠看了眼河雅,仙小妍插嘴道:“路上趕地急,我不小心弄丟了阿芙蓉……而外面的那些成色都太差,主上這幾天都是硬扛著?!?/br> 她說著目光就向我瞄來,我低下頭,隱在最后。我其實,是最無足輕重的人吧? 出了客棧,河雅在前面引路,離珠與仙小妍走在中間,我一個人慢吞吞地跟在后面,偶爾抬頭,總能看到河雅轉了身與離珠說話,比劃著街邊的種種小玩意,興高采烈地好像是正在對人炫耀顯擺著自己寶貝的小孩子;有時也能對上她投向我的目光,隔著熙熙攘攘的人群,那目光總是轉瞬即逝。我假裝沒有察覺,錯眼看身邊經過的行人,在心里告訴自己不要介意。 我打從心眼里能夠明白她,我也相信她確實對我有情,只是……這份情在離珠面前,脆弱到不堪一擊而已。 進入拜月教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容不得教眾察覺,我們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走在了去司神殿的過道上,河雅說歸遲在那里。 微亮的過道,恍惚間似是穿過了幾座殿堂,四人的腳步都放地很輕,卻還是激起細瑣的回聲,這里曠地令人心驚。仙小妍耐不住性子,碎嘴道:“這也算個大教?怎么在內殿里一個人都看不到!” 多虧了她這一聲抱怨,拐角處驀地出現一道人影,穿著繁復的華麗錦衣,拖沓旖旎施然而行。 離珠淡淡看了仙小妍一眼,仙小妍聳著肩膀撇嘴。 只能看到那女子的背影,走了一程她始終沒有發現我們就在她身后,而我們這才發覺她是要去與我們相同的地方——過道盡頭,“司神殿”三個古篆刻在殿門正上方。 只見前方的女子剛將手指按在殿門上,那厚重的漆黑木門便悄無聲息地自內打開,幾乎是同一時刻,我感受到滿室的潮濕水氣迎面撲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