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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上仙……和上仙一起離開這里……這里有……有……有……” 我始終一動不動跪在她身前,直到她的手“吧嗒”一聲摔到地上……直到她氣絕。 妖無藍終究沒能殺掉我以瀉她的心頭之恨,但她自己卻死地毫不拖泥帶水……小朝帶著那兩個小妖進來,她們想要按照離珠的吩咐將妖無藍拖去藥田當尸肥,我看著那兩個小妖一人抬頭一人抬腳,滿臉漠然地往外走。 妖無藍斷氣前發不出聲音,比著唇形說出的最后一句話里,最后兩字是“危險”。她讓我和河雅一起離開這里,她說留在祝靈島有危險。 小朝彎腰攙扶我:“春至姑娘,不要難過了,無藍她……自作孽?!?/br> 她們已經將妖無藍的尸體抬出門,鮮血淋漓一地,蜿蜒有如嗜血的蜈蚣軀體。我恍然地看著她們的身影,任小朝將我扶起。 我的眼珠呆滯地轉動著,眼睛一眨,她們就從我的視野里消失了。 從此以后,這個世上再也沒有那個會在大雪飄揚的清晨為我早起熬粥,往返雪地加熱的人;從此以后,這個世上再也沒有那個不管我開心失意都在我身邊陪伴著的人;從此以后,這個世上再也沒有可以讓我全情信任的人,從此以后…… 我猛地推開小朝,跌跌撞撞往外跑,那兩個小妖聽到身后動靜回過頭來看,我拼著最后一口氣奪下妖無藍的尸身。 “請不要為難我們,島主親口吩咐,我們需要去交差?!?/br> 我豎著倒刺對她們吼道:“島主早已許諾妖無藍的命是我的了,她根本算不得祝靈島的人,憑什么死了還要受到你們的擺布??!” 那兩人面面相覷,料不到妖無藍背叛了我,我竟然還會這樣袒護她。其中一個便怪聲怪氣道:“春至姑娘你可真是菩薩心腸啊,如果換做我……怕不得將這妖無藍挫骨揚灰了也難消心頭之恨!如今送去藥田當尸肥,我還怕污了這些要拿來救命的藥材!” 她說著就要來搶,我死死抱住妖無藍,見狀她故意往我身上報復性地踢捶了好幾下。我護著妖無藍全數受下,此時小朝從后頭趕上來,扯住那小妖就往外推:“你要造反哪?這是什么態度,竟然和春至姑娘動手!” 那妖畢竟還是忌憚著河雅,但又不肯吃這口頭的虧,雖不再打我,卻將矛頭指向小朝,推搡著她的肩膀,指著她的鼻子罵道:“你少拿了雞毛當令箭,跟著上仙的時日長了就以為自己是碧棲谷的人了?上仙走后你還得留在這祝靈島,別分不清自己的主子到底是誰——你的主子只有一個,那就是島主!你這么巴結妖春至,結果還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她們要走啦!等上仙帶著她一走,看還有誰能護著你?姐妹過一場,別怪我沒提醒你,保不定哪時島主就與上仙交惡了,頭一個拿你開刀——哎喲!” 她話沒說完就被石子擊中了后腦勺,不由得惱羞成怒,瞪圓了眼睛沖后方大罵:“哪個不長眼的——”話說著膝蓋一軟,“噗通”一聲跪下來。 只見仙小妍去而復返,此時拍著手上灰塵,嗤笑道:“我還不知無塵居內有你這等對主上忠心耿耿之士,放心,等上仙一走,這無塵居保不定哪時就封了,我頭一個向主上舉薦你去如鏡閣當差?!?/br> “這……”她的冷汗黃豆一般沁出頭:“提到對島主的忠心……自然非仙子莫屬……奴婢今日放了厥詞,還望仙子不要計較……” 仙小妍豎起眉毛道:“還不給我滾!” 她們再也不敢計較要把妖無藍拉去當尸肥的事,哆手哆腳逃出了門。 我把妖無藍的腦袋抱進懷里,她的血早把我的衣裳染地透濕。對剛才發生在眼前的這一幕似乎喪失了所有感受,我小心梳理著妖無藍被碰亂的鬢發,小朝在一旁安慰道:“春至姑娘,不要難過了,還是讓無藍早日入土為安吧……” 仙小妍雙手抱胸,鼻孔朝天道:“虧你還記得主上說過妖無藍的命是你的了,她與上仙的事你竟是如今才知曉——不然你以為主上在邀賞樓那日為何要問你是否是真心實意想救妖無藍,想要把她留在身邊?你要救她的態度這么堅決,我們倒都以為你是心胸寬闊的人,沒想到今日鬧地這么難看……妖春至你也真是萬年難求的妙人了!” 我不在乎仙小妍的落井下石,我根本不在乎她在說什么。揉了揉鼻梁,我啞著嗓子對小朝道:“能不能幫幫我……把無藍帶去她自己住的院子?” 小朝連聲應好,仙小妍哼道:“朽木不可雕,妖春至你就是吃虧吃死也是自己活該!” 我用手刨開地面的土,一點一點往下扒,小朝想幫忙,被我拒絕了。我挖到安放白尾的小木盒,木盒旁邊是一塊包地鼓鼓囊囊的布包,打開一看,我的眼淚又下來了。 才埋下沒幾天,里面的東西只是餿了,卻還是輕而易舉就能分辨出什么是什么。幾塊rou條,許多糕點,黃漿漿的那些似乎是淋上去的湯汁。 小朝也看到了,遲疑地問我:“春至姑娘……這……” 我假裝自己并沒有看到,重新合上布包,將其與木盒子置于一旁,繼續往下挖。 小朝嘆口氣,不再多言。 等我把坑挖好將妖無藍和白尾葬下去后,天已經黑了。我挖地滿手鮮血,小朝打來溫水給我細心地清洗。我怔怔看著這座新墳,夜色里恍恍惚惚只是一個土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