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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寶從這頭逃到那一頭,后來沿著暗室滿地打滾,避開這一個遇上那一個,急地焦頭爛額不說,恐懼感也一分分增強,然,強到一個頂點后,它爆發了。 人也總是這樣,恐懼到極點,也就沒什么可恐懼的了。 心寶豁出去了,瞅著個空當就不管不顧粘向藥人的臉面。那藥人受到沖擊,整個仰面栽倒。心寶抓住機會,以最快的速度擴張領土,另一個藥人低頭,看到心寶變大的身體,曲起手指毫不猶豫地刺了上去! 底下的藥人拼命扭動,手腳彎成不可思議地形狀,而她的同類刺入的那只手成功地了結了她的性命。惡心的黃水滲出心寶的身體,藥人雙腿一蹬,直挺挺地不再動了。 那黃水漫過心寶的身體,流地整個地面都濕漉漉的,腐爛味更加濃重。而此時的心寶早已經顧不上別的,它唯一的動力便是將身下這具尸體吞食干凈! 藥人刺進一只手,往外拔時竟沒能拔出,便又再刺進了另一只手!帶著呼嘯,又準又狠地戳進了心寶柔軟的身體里! 我緊緊盯著暗室內的情況,離珠散開五指,停止了吹奏:“贏了?!?/br> “為什——” 話沒有問完,暗室內的心寶已經將身體牽扯開,一半遮蓋住身下的那個藥人,而另一半則沿著上方藥人刺入自己身體的雙手,以迅雷之勢往上蔓延,勝負確實已經分了。 我松了口氣,一面替心寶開心,另一面又對離珠產生更多的不愿接觸的心理。 她太殘酷了,這樣訓練心寶的方式簡直就是慘絕人寰。 離珠卻不以為然,看暗室內的戰況已近尾聲,便往門的方向走去,等著心寶吞咽完就出來。然而站在暗格前的我,從始至終一直注視著心寶,才只是眨眼間,里面已是變故陡升! 離珠把門推開,一看清室內情形就神情立變。 【二四章】 “心寶——”我揪起眉,越覺不對,快步趕到離珠身旁:“它怎么了?” 離珠沒有多言,而是直接進去暗室,手臂一揮將那兩個沒有被吞咽完此時已是半腐化的藥人蕩到角落里。 心寶的球體越縮越小,原先粉嫩的顏色如今也變地煞白似紙。小胳膊與小腿失力地掛垂下來,著不上一點力。 “心寶兒”,離珠把手心貼在它身上,聲音里帶著急迫:“告訴我,你現在是什么感覺?” 心寶抽著涼氣,哽咽地斷斷續續回道:“疼……疼……心寶疼……啊啊啊啊——好疼……心寶好疼……” 說話間,身體又小去許多。 離珠蹙眉道:“不好!” “島主,心寶是怎么了?” 離珠揚眸看我一眼,撈起心寶就往外面掠。我立即跟上,離珠疾走如飛,應地倉促:“回頭向你解釋,當務之急是趕快找到那柄匕首!” 我慌忙道:“什么匕首?要去哪兒找?” “當初在邀賞樓染過你鮮血的那柄——先去心寶屋里?!?/br> 我一頓,吃驚地看向離珠的背影,此時心里涌上強烈的不詳預感。離珠卻不再理會我是否已跟上,顧著自己的步伐快速往前。 我略一遲疑,又悶頭趕上她。這時看向她懷里的心寶,它已經溢出滿身冷汗,跟剛從深水中打撈上來似的。 它注意到我的目光,動著球壁扯出一個虛弱的微笑:“咬咬呀……” 看著它的模樣,我心如刀割,白尾慘死的情景不停在我眼前重現。 “咬咬……呀,心寶……贏了,對不對?要和心寶……一起放紙……鳶,唷……”心寶氣若游絲,它吃力地抬起手想向我伸來,但是試了幾次都沒能如愿。 我點頭,一再點頭,離珠眼角余光略到哭喪著臉的我,便道:“我會盡力保住心寶的,你暫且不要難過?!?/br> 我背手揉揉臉,擠出一點笑:“好啊,和心寶一起放紙鳶?!?/br> “可是心寶今天……表現沒有很好呢……” “咬咬,心寶有點疼……到處……都在疼……嗚嗚……主上……心寶疼……” 心寶又說了些什么,但是它的聲音已經太輕了,我聽不清楚,一直到最后一句,它用盡所有氣力呼喊出來,勉強聽清的一剎那,我的胸口好似被重錘狠狠地砸出了個窟窿。 它說:“咬咬……心寶要是……不在了,你不要……難過,心寶愿意……愿意當你的……手臂,一直……陪著你……” 離珠眸色很深,目光平直掠來,我忽然就明白了。 我第一次見到這個小家伙,是在迷路誤闖了明月園的時候。那時候內心傷痛,卻強迫自己做出無所謂的樣子。圓球心寶忽然出現在我眼前,為了自己短暫的逃逸而沾沾自喜,并且十分愿意和我這個陌生人分享它此次潛逃的興奮之感。 它很羅嗦,一個幼稚的問題可以反反復復顛來倒去問個百八十遍,非把人腦袋攪大了才肯罷休;它還很粘人,最喜歡的打招呼方式是一下黏在人臉上,才不會管你是不是要窒息;它很厲害,在暗室里面每次都會贏,數月如一日的對敵戰術百試不爽;它習慣在對敵之前先自報家門,欺軟怕硬有時,吃盡苦頭也有時;它受盡寵愛,極喜歡撒嬌和裝可憐;它也有很多煩惱,它害怕被關進藥爐,它說里面很黑,很小,它不喜歡…… 它的所有歡喜與喪氣,我都看在眼里,我一點都不會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