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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那句話我沒說完。 燕名揚罕見地沒有順毛摸沈醉。他語氣看似隨意,眼神卻平靜而堅定,之前我沒有能陪著你,是我的錯;可現在, 沈醉的目光變得緊了些。他抿嘴克制著呼吸的聲音,心里像在走鋼絲。 燕名揚頓了片刻,換了個委婉的說法,現在我希望你至少可以給我一個機會。 沈醉沒有說話。他的手機屏幕亮了又亮,大約是微信提醒。 天不早了,我先走了。 燕名揚沒有等到一個答案。他起身,還是恭喜你。 乘著風的消息跑得比光還快。沈醉很快就收到了無數來自業內的恭賀,以及有關本屆銀云的更多消息。 裴延并不以文藝片見長,此番《左流》入圍三項實屬黑馬。除此之外,當初被沈醉拒掉的《藍天之下》竟然也入圍了最佳導演。 翌日銀云獎官方對外發布了入圍名單,沈醉還是沒忍住上網看了眼。 提名沈醉用的海報,是選自他在《左流》里的最后一場戲。他從廢棄小木屋翻出去,外面是大雨如瀑的翠綠青山。 輿論上,影迷們都很激動。沈醉已經許久沒有正兒八經演過文藝片,不少觀眾盼《左流》就像久旱盼甘霖。 沈醉一條條翻著那些期待自己的評論。他回味的不是旁人對自己的夸贊,而是從前的那個自己。 是《流蘇》里的沈醉,《左流》里的沈醉,更是琦市14歲的沈小菟。 沈醉指尖顫抖。他點開自己的劇照大圖,小心翼翼地觸摸著那張熟悉的臉。 天才是不會隕落的,但天才需要長大。 沈醉渾身上下涌起一股鋪天蓋地的不舍,像被膠水黏住似的甩不開。 他鼻尖發酸,仿佛在告別一個再也不會重逢的摯友。 有條評論十分醒目:「《左流》...會是第二個《流蘇》嗎?沈醉美則美矣,總不能出道十年還在原地打轉?!?/br> 樓中樓里大部分評論都在對其進行反駁,也有少數人表示贊同。 沈醉對著這條評論看了很久,鄭重地點了一個贊。 下午是定好的琦戲課。由于離得不遠,沈醉是自己走去的,路上權當散步。 柯老師顯然也看到了沈醉入圍銀云獎的新聞,你接下來是不是工作會很忙? 還行。 沈醉當著外人的面,倒是十分寵辱不驚,近期不會怎么接通告,至于新戲...最早也得到明年。 不會影響排練琦戲的。 《流蘇》里的這個唱段是琦戲中的經典。它源自民間,代代相傳下來已經不知道最早的作者是誰,連年代也不完全確定。 唯一能確定的是,它表面字字句句盡是山水之景,實則流露了無限的感傷與懷念。 至于感傷什么、懷念什么,已經無法具體考證,演繹者大多各有想法。 沈醉小時候聽奶奶唱過;奶奶最愛唱描寫山間花開姹紫嫣紅的那幾句,唱到菟絲子時就會揪一把小菟的耳朵。 幼年的小菟還以為這是首頗為輕快的唱段,直到他有一回偷偷看見奶奶唱著唱著抹起了眼淚。 這個唱段,最絕妙的地方就在于, 柯老師說,它通篇沒有一字言悲,卻從頭至尾透露著無限哀傷。 它在春季唱瑞雪紅梅,在夏季唱叢香百合,在秋季唱茉莉桔梗,在冬季唱菟絲子開花。 沈醉靜靜聽著,窗外落了一葉秋天。 都是曾經存在而剛剛逝去的東西。 柯老師笑了笑,論起如何理解和演繹,沈老師比我在行;我想說的是,我不覺得這個唱段只能是無限哀愁,它同樣可以提醒我們,要珍惜當下。 從柯老師那里出來,天黑了四分之三。 沈醉攏起風衣,習慣性戴上口罩和帽子。他不知不覺走到了另一個街區,在晦暗中敲起了一扇小門。 誰??? 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一個工作人員模樣的人來開門。 沈醉摘下口罩,我是沈醉,夏導在嗎? 沈老師! 這位工作人員沒同沈醉打過交道,明顯有些驚訝。他為難道,夏導平常每天都在,就只有今天出去了。 銀云獎公布了入圍名單,《春棲》劇組的幾個年輕人硬要拉著夏導出去慶祝,連劉珩老師也一起去了。 您... 這樣。 沈醉語氣平淡,在傍晚的灰調下看不出神情。 您找夏導有什么事嗎? 這位工作人員小心問道。 沒什么, 沈醉拉起了口罩,欠了個身后便轉身離開,路過而已。 太陽飛奔著下班了,天比剛剛又黑了些。 都沒有人跟我一起慶祝。 沈醉平緩機械地在街上走著,眼神發直。 忽然,兜里的手機響了。 沈醉立刻頓住腳步。他掏出來一看,發現是胡涂。 有點點失望。 沈醉沒有接這個電話,任由它自動掛斷。 臨到家前的最后一個十字路口,紅燈極其漫長。 沈醉混在人山人海的下班族里,毫不起眼。 他忽然想起燕名揚上次被白嫖后,發來的那段莫名其妙的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