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了小師弟怎么辦 第109節
如今的凌七虞加上秦鼎與季盟主,說不定才能與山鬼一戰。 這是一種站在山巔睥睨天下的空虛,我不斷地從山鬼的身上感受到這種能吞吃人心的情緒,無邊無際,像是不能靠岸的船。 山鬼說他準備死了,不過在自絕經脈之前,忽的想起了自己有過一個女人。 于是他告訴給了秦鼎。 這便是一切的開始。 但是我娘早就死了,意外的是留下了一個我。 得知了這些過往,我坐在山鬼的面前想了很久,他對我沒有什么多余的感情。 他本身也是情感匱乏的。 可是我娘,就是喜歡上這樣不可捉摸的無底洞了。 她在病榻上時,不住地對我說,如果有機會可以去找我爹,他應該是個很厲害的俠士。 鄉野村婦不懂太多,只覺得拿著劍,受著傷就應該是大俠,而不是魔頭。 山鬼說自己強迫了我娘,可在我小時候的印象中,我娘提起他時,眼里是有光的。 我娘喜歡他,她并非被強迫,是自愿的。 我對于山鬼沒有更多的父女之情,只是有一種微妙的,難以言喻的感懷,因為這讓我想起了娘。 山鬼將九幽劍給了我,還有他畢生所學的心法與招式。 用著這份至高武學去禍害蒼生也好,一統江湖也罷,他都沒所謂。 九幽劍的劍鞘早已不知所蹤,但也不是像傳聞中那樣出鞘必見血,從巨石中拔出后,它便安靜地在我掌中沉睡。 劍身折射出我的眉眼,仿佛它也睜開眼與我默默相望。 比起名劍藏柳,這把九幽竟是與我相性更好,仿佛只能為我所用。 我問他。 “這個世上沒有值得你活下去的事物了嗎?!?/br> “呵呵?!?/br> “你還記得我娘的名字嗎?!?/br> 山鬼的神情中有了一絲凝思,他有些不確定地,顫巍巍地吐露出三個字。 “懷……心巧?!?/br> 是的,這是我娘的名字,一個字都沒有錯。 “我叫懷蓮,蓮花的蓮,也是娘取的名字?!?/br> “哦?!?/br> “你知道為什么這么叫嗎?!?/br> “……” “因為你當時在我娘背上刻下的鬼頭形狀很奇怪,姥姥說像一朵蓮花?!?/br> 我看到山鬼的表情抽搐了一瞬,他深邃空洞的眼里泛起一抹淺光。 我不知道山鬼到底對我娘報以什么感情,但如果我娘知道對方還記得她的名字,在九泉之下也會露出笑容吧。 山鬼在見了我以后的第二天自斷經脈而死,就很草率。 我甚至沒能說服自己叫他一聲爹,事實上,他也不稀罕吧。 當然,對于秦鼎來說,他覺得自家弟弟突破劍術極限后,就沒什么想活的了,哪天死都很正常。 總是站在平地上的人如何能理解高峰之上的風景。 山鬼火化以后的骨灰我保存了一小瓶,其余的我都撒了,運氣好的話,他那點灰說不定能翻山越嶺,先去到我娘的墳前。 沒飛過去也沒關系,畢竟我手中這一瓶,以后也會葬在我娘墳旁。 不是為了山鬼,而是為了我娘。 或許在二十年前被囚禁時,風頭無兩的劍魔就應該死了。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悄無聲息地自我了斷。 我和秦鼎站在撒骨灰的山崖,整整杵了一天,從日出到日落。 秦鼎說他看守了半輩子這個麻煩弟弟,忽然解脫了,還有些不適應。 神域教座下的三門護教日益壯大,這對本教來說有利有弊,畢竟很有可能門主們不服管教而另起爐灶。 如果教內分崩離析,這對整個江湖都沒好處。 玉山山主與日月神君已經翅膀硬了,醫魔又是個騎墻派。 這些年秦鼎一邊穩教內各方勢力,一邊照看著山鬼,還要分心去輔佐季盟主,已然是分身乏術。 他抱怨著說,自己都沒空和老婆們玩了。 是啊,早年他是多么愛玩,傳聞他把雷鳴公的老婆都玩了,所以才被人家用絕招打啊。 雷鳴公比秦鼎大一二十歲,就算是多年前,秦鼎正值二十出頭,那人家的老婆也有三四十了。 到處拈花惹草,怪不得說是風流浪蕩,甚至現在還在鼓勵我把應煉、凌馳都收入囊中。 反正應煉也不太聽話,是個到處搗亂的禍害,能用感情拴住他也是好事一樁,能夠讓他死心塌地地為神域做貢獻。 聽到秦鼎這么說,我腦子轉得飛快,不禁問道。 “玉山山主千姿,和大伯你有沒有過一段?!?/br> “小千是最懂我,也是學我學得最像的。她如今男寵無數,早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br> 我:“……” 作為侄女來說,我不該落井下石,但作為女人來講,我覺得千姿干得漂亮。 從背陰谷的山崖回到寢殿,我看著兵器架上的九幽劍,我不知道自己在想著誰。 是我娘,還是這個才見一面就著急尋死的不能理解的爹,還是被我坑了一把的凌馳,還是師父…… 有個好消息是我二師兄他們平安回到中原了,這也算是最近最好的消息了吧。 我掌握了三門六堂九分舵的組織架構后,讓秦鼎發出神域令牌,讓所有分管掌權者在下月初一來宮內集合,匯報近三年的分支情況。 一來是讓我們彼此認認臉,二來也是讓我盡快熟悉教內各個領域。 我還派了探子去打聽關于師父曾經的事。 今日晌午,看守玄鐵門的首領說蒼山派沈掌門求見。 原本還在書房被秦鼎帶著處理教務的我停下了筆,筆尖墨汁落在紙上暈開,暴露出我的心慌。 秦鼎拿過我手中的筆,笑問道:“閨女,如何?” 我深吸一口氣,問,“還有誰?” 首領如實說道:“沈掌門與他一個小徒弟,狂海妖刀的兒子?!?/br> 這下好了,兩個都是我想見又不太敢見的人。 第59章 放下 我是在議事廳見的師父與凌馳, 這里只有我們三個人。 老人兩鬢斑白,看上去蒼老了不少。 蒼山派距離酈山是有好幾天路程的,他老人家已經很久沒有下山去這么遠的地方了。 至于凌馳……我當時那一掌看著唬人, 其實沒有傷及根本,他骨頭硬, 養幾天就好了。 少年身姿如竹,半垂眼簾,冷著一張面孔沒有看我,背上背著藏柳,而不是他的鱗骨。 也才半月不到,總覺得很久沒見他了。 “為師是不是要叫你一聲少主?!?/br> 正在給他兩人倒茶搬椅子的我嚇得抖了抖, 茶水都撒出來兩滴。穩住心神, 我莞爾看向兩人。 “沈掌門與愛徒大老遠過來,怎么也得招待一下, 請坐, 上好的茶葉哦?!?/br> 師父向來沒廢話,也不噓寒問暖, 或是過問之前的事,他只平靜地說道。 “跟為師回去?!?/br> 我心顫悠悠的,但我面上云淡風輕,如果在最初是這樣對峙上, 我說不定就會撐不住跟著師父回去了。 但現在不行了。 “沈掌門, 我已經做好了選擇?!?/br> 放下茶壺, 我平靜地說出這句話, 沒有聲嘶力竭地解釋, 也沒有當初害怕師父責罰的惶恐。 其實之前我是很想解釋我為什么要這樣做, 可在看到師父的這一刻, 我忽然覺得一切都不重要了。 是對是錯,言語都是蒼白的,我唯有用自己的行動來證明。 我選的這條路,我會自己走下去,嘗試著用自己的能力去平衡如今的武林,約束座下的數萬教眾。 繼承了山鬼的絕世武學,又被秦鼎推上這個位置,我不能什么都不做。 我同樣,也無法輕松地對凌馳說,要不要來神域教呀…… 他可能已經羞惱至極,不會想理我。 被誤解也好,怎么樣都好,我自己扛,如果怨恨我,能夠讓他們好過些,那也挺好的。 我是這么想的,可我還是猜錯了。 師父沒有像以往那樣嚴厲斥責,如果他一吹胡子瞪眼,我可能就會習慣性地給他跪下。手掌朝上平舉,讓他抽我藤條,又或者去哪里罰跪。 “這條路很辛苦的,小蓮?!?/br> 就這么一句,我差點表情維持不住,只覺鼻腔酸澀不已,喉頭幾番滾動,壓下淚流的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