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喘上氣兒了嗎？”

    “有點能了……”

    ……

    ——

    最后一張對賬單子歸進來，佟響看著計算器上的數字咧嘴兒笑開了，拍了個圖發給如意姐，又發了一個給要給自己買口紅的小楊總。扔下手機，拎著一包垃圾往外走，這里頭不但有花葉，還有樓上樓下大掃除的垃圾，想著飯點兒到了，讓人家家政的趕緊走，佟響包攬了丟垃圾的事兒。

    今天如意姐應該是被昨天那位醫生姑娘自己沒看上給刺激了，一時糊涂，讓自己給混了過去，再不收拾一下，她老人家回過味兒來查查看看就不好了?，F在的狀況還沒有到張主任說的穩定期，得讓如意姐心平氣和。

    丟了垃圾回來，正準備關門，看見了小楊總的車子無聲無息滑過來。手上的活計就不干了，笑盈盈迎上去，敲敲車窗，等車窗落了一半兒說：“你給我買的什么色號？”

    “百年古方，水洗不掉色，滋潤倍加……”楊以岳面無表情說著遞過去一個黑色金邊小口袋，口袋上印著「西泠」二字，“我能買得到的最貴的印泥。對得起你今天的犧牲，收銀臺那盒被你污染了的印泥就扔了吧……”

    第60章 第五十九回

    從會議室出來的楊以岳從莫格手里接過電話。

    “兩個電話需要你親自回復, 一個是卓伊女士，一個是楊令祺先生，小楊總今天父母的關愛很濃厚喲……”莫格說完端上自己的午飯準備撤離大型親子交流現場, 卻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今天收到了楊以璇女士的洽談預約，您要親自談, 還是按我們所的規矩來？”

    電話號碼選中了卓女士的, 楊以岳聽見這個消息抬起了頭，思索兩秒后說：“按規矩，但是……隨時跟我知會一聲進度?！?/br>
    “我覺得不如直接談, 把我們的朋友搞得多多的才能讓敵人的朋友少少的……”因為楊家來的人少有楊以璇女士這么客氣守規矩的，莫格對她很有好感, 反正姓楊的最后都要落到小楊總手里, 不如直接的，不要跟人家擺規矩了。

    “不, 還是按規矩來。你讓大劉他們組去接洽……”楊以岳不改主意。

    “大劉他們萬年吊車尾的, 你確定生意不會跑了？”莫格對他家小楊總的回路有點摸不透了。

    “她客氣的來預約洽談也不過是試探，何必過于熱情呢, 真有心, 怎么都跑不了生意?！睏钜栽擂粝铝藫艽蜴I, 那邊卓女士秒接。

    聽見卓女士的聲音了，莫格幫著楊以岳推開門。

    “日理萬機的小楊總你好呀……mama找你兩件事, 你現在方便嗎？”卓伊的聲音聽起來很愉快, 說話的時候還帶著咀嚼食物的聲音。

    “嗯，是不是試穿禮服的事情？”楊以岳能猜到的事情一應該是這個, 那天微信圖片三十六張選衣服之后, 她就沒有了動靜, 今天應該是這個事情了。

    “對，也不對，我是想問你標準石膏像身材先生……”卓伊正復雜的表述著旁邊傳來一個好聽的男聲提醒她「叫佟響」，被提醒之后卓伊就換了說法：“佟響和你一塊來么？”

    “不是只有摯愛親朋嗎？”楊以岳往辦公室的沙發上坐下，順便松開了領帶。

    “所以小王叫我問你看看佟響在哪個范圍嘛？”卓伊作孽完畢咯咯笑起來。

    楊以岳豎著耳朵聽都沒有聽見小爸王先生有任何動靜，對他已經氣得沒聲兒表示遺憾，楊以岳淡淡笑了笑，說：“我自然是想讓他回來給我做事的?！?/br>
    “既然這樣，那婚禮一起來吧……”卓伊的邀請純粹得緊，“小王都要被潘叔念頭炸了，潘叔是不是知道你和佟響的事情??？”

    “應該是知道裝不知道……”楊以岳想起潘叔和藹的笑容，很想他，“王助理給佟響的合同我看了下，給了一些修改意見，之后你請王助理審閱下，有什么咱們再談？”

    “哈哈哈……小王都不理我了……”卓伊繼續沒良心。

    “他還愿意參加婚禮就行……”楊以岳跟著他母親作孽。

    “拜拜拜……”卓伊掛電話著急得很，“你把佟響的身高三圍報過來，給你們準備同樣的禮服?！?/br>
    也不等楊以岳回話，卓伊直接掛了電話。

    楊以岳也不介意，甚至高高興興給佟響發了信息，要身高三圍，結果小響老板很是sao氣秒回道：“您回來親自量唄……”

    小楊總決定先跟老父親聯系一下。

    ——

    面對楊令祺一起吃飯的提議，楊以岳頓了頓表示贊同。那邊興致高了起來，楊以岳又說：“我來找您，免得您大熱天的舟車勞頓?！边@回輪到那邊頓一頓了，之后道：“那我辦公室見?！?/br>
    放下電話，拎起好好吃飯便當袋，楊以岳電話給猛哥出門。

    楊令祺今天找來的事情不外乎兩件，第一件是要聊一聊大伯造出來的窟窿，顯然，桃花源沒有賣出去，這件事情堵不住，大伯那邊應該是跪下來找過大楊總了。第二件按照大楊總的德行恐怕還要幫卓伊收個結婚禮物。

    之所以要去找老父親，楊以岳覺得既能夠當面把事情說得清楚，還能讓楊教授和薛女士眼里掉一把沙子，想想挺開心的。

    ——

    二丫伸出兩個手指頭，把看店兩個鐘頭的價格提升到了兩杯奶茶。

    仿佛是什么割rou一般的艱難決斷，佟響皺著眉頭點頭，說：“少糖少冰對吧？”

    滿意點頭的臨時老板二丫笑著迎接新進的顧客，“美女，有什么需要??？”

    佟響即刻放心，離開花店抬手攔住一輛剛下客的出租車，笑瞇瞇跟師傅說了個公園名字，就把帽子戴起來，還拉上了后排安全帶，接著就靠窗邊閉眼打起盹兒來。

    拉后排安全帶就是個暗號，出租師父果然速度有加，到地方的時候，佟響瞄了一眼他車上的鐘面招財貓，不過十七分鐘，這個路程用這時間萬分優秀。

    付現款的時候，佟響也很舒心，他看見師父拿出整理得齊齊整整又用大夾子夾好的紙幣，這種干凈利落的出租車老司機風范讓人喜歡。

    記憶里這個公園的壩壩茶館是最出名的，小湖邊、香樟林里、黑瓦飛檐的回廊下一張張竹椅橫七豎八，上面坐姿各異的人們面上表情都同樣的愜意，還有掏耳朵的師傅彈著大夾子招攬生意，也有賣麻糖的師傅敲著生鐵斫子叮叮?！?/br>
    如今這個茶館也經常出現在各路錦城旅游攻略里，只是三塊錢一碗的三花茶已經變成了二十元的袋裝，都不是從大玻璃瓶里抓出來的了，對佟響來說少了小時候的那點兒味道。

    走近最先看見的便是他們緊握在一起的手。女子的手是那種下粗上尖的形狀，和男子的手比較起來尤其白嫩，無名指上套著一個小小的鉆石戒指，佟響瞧著很是為他們祝福。

    先回頭的是男子，銳利的眼神對周圍所有的動靜都很警覺，看見是佟響，便松開了和女子握住的手，起身來招呼他。女子聽見了回頭來也看佟響，隨手撩了下頭發，格外懂事道：“那我去轉轉……”

    佟響笑著對她點點頭，扯過一張竹椅坐在了男子對面，對著提長嘴銅壺的小伙子喊道：“來碗三花?！?/br>
    女子走出回廊，佟響笑瞇瞇看著男子說：“你愿意跟我見面，我能不能默認你愿意和我合作了？”

    “你真他媽是個瘋子……”男子說完扯著嘴角笑笑，“不過我喜歡?！?/br>
    ——

    對于把佟響響給自己的愛心午餐讓給楊令祺吃這件事情，楊以岳說樂意是不可能的，但是看見老父親很是動容之后，覺得也沒那么不樂意了。

    “這個小佟的手藝是真不錯……”楊令祺吃著兒子親手送過來的飯，的確是香的。

    “人呢？你見了之后覺得怎么樣？”楊以岳靠在楊令祺的辦公桌邊，笑容淡淡地看著吃飯的老父親。

    “這孩子就是實心眼兒……果然還是給你說了?！闭f這話的楊令祺大大吃了一口之后笑望著楊以岳，“當晚就跟你說了？”

    “回去就說了呀……”楊以岳說地輕巧，不忘提醒楊令祺，“你覺得人怎么樣？”

    “好呀……”吃著人家做的飯，大楊總自然說不出人家的壞話。

    “那就好，我怕你看不上，要把人給我弄走?！睏钜栽谰椭朗沁@樣的模棱兩可，非要把話說到明處，逼著虛偽的楊令祺把實話說出來歷來是楊以岳的愛好。

    這話楊以岳說得挺熱切，可言下之意是請您以后別來見了，也別想把人給我弄走。

    “我有什么看不看得上，你舒服就好?！北淮×诵∥舶?，楊令祺很老實了，還笑著繼續吃飯。

    “可我不舒服啊，你跟他說付恒宇的事兒……”楊以岳才不是善人。

    “我說了么？那孩子是不是誤會了？”楊令祺不接招，話往一邊說：“你之前發過來的資料我看了，大伯那邊也找過我?！?/br>
    現在要想甩掉挑撥離間的罪名就要說大伯那邊的事兒了。楊以岳更往后靠了些，想好好看看大楊總怎么說。

    “余揚商業銀行有一筆一點一億的貸款……”楊令祺看著可口飯菜開了口。

    “給了一個名叫未來游文化傳播有限公司，這個公司看起來業務挺廣的，去年承辦的音樂節和mini劇集口碑也不錯。一點一億的貸款對于這樣的小小公司，是不是有點不對勁呢？咱們家銀行可真大方?！睏钜栽啦灰苯诱f出大伯他們找了個小公司從自己家銀行套錢的事情，這個事情一定要大楊總親自說出來。

    “那公司是楊以……是大伯找來幫他借貸款的?！贝髼羁偟脑拸闹虚g斷了一下，硬生生接續了后半截。

    “公司是楊教授牽線搭橋找來的，您可以這樣說，我能接受?！睏钜栽佬α?，從細節里感受到了一點父愛，“按照大伯的習慣這種時候不會管未來游的死活，為什么要管呢？”

    “以岳……那公司是薛阿姨的?！睏盍铎髡f了出來。

    “爸，你可真難啊，兄弟想拉扯一把，前妻也要拉扯一把?！闭f風涼話戳人心的楊以岳擰開了裝湯的保溫小桶，不忘介紹說：“核桃花菌菇豆腐湯。一點一個億砸進共享電動小汽車，水花都沒有砸出一點點，這生意做得實在豪放?！?/br>
    “你大伯的解釋是被做電池研究的實驗室坑了……”楊令祺把楊令祥話說給楊以岳聽，“續航和大小做不出來，別人的專利又沒有談下來?！?/br>
    “還有生不逢時吧？五萬以下家用代步車一出來就賣了二十多萬輛?！睏钜栽滥闷饤盍铎髯雷由系乃У厍騼x轉了轉，“大伯做生意的時候要是有找失敗理由著用心仔細，應該就不會差這么大的窟窿了?？吡卸啻蟀?，爸？”

    “余揚商業銀行那邊他傾盡全力還款，還差四千七百萬?！?/br>
    “沒關系，虧空的是自家銀行……”地球儀轉起來，楊以岳目光落在地軸頂端上，那里鑲嵌了一朵小花，做工精細，“也不是很多，我覺得大伯賣賣商鋪房產再找朋友騰挪一下還是可以填上的……”

    “以岳不要說風涼話，你知道這樣下來整個集團的股價就不好看了，虧得不是那個數……”湯是好喝的，楊令祺卻沒心情表揚。

    “這樣好不好，我看看他們前期投入的一些東西能不能轉化來和其他公司合作，貸款的事情還要父親你先運作……”楊以岳說地誠懇。

    “這樣得等很久?！?/br>
    “是呢，沒有賣商鋪房產來得快……要不然就大伯蹲幾年，爸你鋪墊好些，再請個商事大狀的律師團隊，十年以內是可以的?！?/br>
    “你大伯已經認錯了……”楊令祺算是看出來了，楊以岳明著聽話還送午餐，暗著就是來看老子不痛快的。

    “楊教授也認錯了？”楊以岳放下地球儀，假笑給楊令祺看，“那這攤子沒法子的?！?/br>
    楊以岳目不轉睛地看著楊令祺，出一個方案大楊總否一個，那大楊總的目的就是那樣了……

    在這件事情里，大伯想要最小利率、最大貸款額，最好cao作的是自家銀行。用正經楊氏集團的公司來申請不啻于向董事會暴露自己的小算盤，用集團的錢做本金，掙老大的私房錢，這可是要天打雷劈的。移花接木換了一個旁的公司，再用董事的身份和錢拿下行長放貸，實在是一個好主意。

    現在生意暴雷，原本想靠賣桃花源硬填，沒成功，只能給楊令祺認錯下跪。其實等大伯認錯下跪，楊令祺等了很多年。簡單來說，大伯是楊令祺一手遮天路上的絆腳石之一，削了大伯楊令祺在集團就更穩了。

    這事情原本簡單的，但是好死不死里面摻和了楊教授和薛女士母子，楊令祺的想法就多了一些。

    陪著吃飯說了這么多，楊以岳心里有把握了，親爸爸要的是讓大伯體面的退出，給大家做個樣板，以后削到跟前了，也有大伯這樣的善終場面，不誅人心……還有大楊總應該是確確實實想保住楊教授和前妻……

    楊以岳想到這點想笑了，對于楊令祺來說老婆只有薛女士，兒子也只有楊以瀚。

    說這么多，他能唯一同意的方案應該只有把大伯共享電動小車前期鋪下的資源和四叔家的連鎖加油站重組……這就是要削到四叔家里去，動刀子的時候就想到小兒子了，好得很。

    問了一句楊教授，楊令祺不回話，楊以岳開始收拾自家飯盒。

    “讓他當面給你認錯，董事會的席位也不用想，我同薛阿姨交涉……”楊令祺說了旁的話。

    “跪著認錯我就樂意……”便當袋子的系繩收緊，楊以岳捏著袋子看楊令祺，就這時候砰一聲辦公室半掩著的門被推開了。

    “小兔崽子，當年有沒有那事兒你自己心里清楚，給臉不要臉是不是？”酒紅色頭發高高盤起的薛女士怒不可遏，“心夠大的啊，你還想要什么？”

    淡淡望著薛女士，楊以岳往后退兩步，抬手輕輕摸過楊令祺的黃花梨嵌貝辦公椅，身子懶懶一靠坐了下去，“爸說都是我的呀，其、他、的又扶不上墻……”

    第61章 第六十回

    “時間你定?！辟№懩笾枭w子輕輕劃過茶杯水面, 斜立著蓋子用邊沿碾了碾飄在水面上的白色茉莉花。

    “你的來回和死活我都不用管？”男子帶著些許疑問的意思，重復了佟響的意思。

    “你想管哪樣？”佟響小心喝一口燙茶，一瞬間有了小時候的味道, 眉毛上揚，很是看不起對面男子泡的碧螺春，“到這兒喝茶, 應該喝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