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邊話還沒有說完，那邊楊以岳淡遠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瞄一眼手機上的來電號碼，楊以岳直接掛掉。

    “外賣推銷？”佟響只瞄了一眼，看見是沒有備注的一串數字。

    楊以岳不說話，那邊電話又響了起來。

    佟響這次又看了看號碼，歸屬地不是錦城，但見著楊以岳沒有要接的意思，佟響回轉身拉開了店門，善解人意的笑容掛在臉上，甚至還給楊以岳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面對如此懂事的小響老板，楊以岳只有捏著電話出店鋪外面。

    看見佟響關了店門，楊以岳沉著臉接通了電話。

    “楊以瀚那兒不打算給我錢了，我想到小楊總您這兒尋個好拿錢的法子?！闭f話的人語調輕佻，“您剛才沒有接電話，可嚇死我了?！?/br>
    “付恒宇，你充電站的生意虧了多少？”楊以岳聲音冷淡得能冒出寒氣來。

    “一百二十萬，七十萬是借的，現在著急還。小楊總，念點舊情好不好，再拉我一把?！?/br>
    第52章 第五十一回

    “這話你跟楊教授說比跟我說效果好?！睏钜藻拿? 楊以岳不想念出來。若要念舊情，自己不如楊教授跟他有情誼。

    “說了呀，楊教授跟我翻臉了, 還幫我算了一筆賬呢，說這些年被我訛了將近五百萬，叫我不要人心不足蛇吞象……”付恒宇笑著說：“我這老同學一天到晚風花雪月的, 沒成想還真記賬, 太沒意思了?！?/br>
    “你一次又一次讓楊教授對你失去耐心了，這事情到我這里也沒有辦法?！睏钜栽赖故呛芟胫?，楊教授有什么膽子拒絕付恒宇, 或者……“你是不是沒按照我說的辦？”

    “這個嘛……”付恒宇那頭說話躊躇起來。

    “怎么，老實交底了？”楊以岳嘆口氣, 這世界上最能守住秘密的果然只有死人。

    “也不算……”付恒宇還在遮遮掩掩。

    “你把你手上的錄音母本賣給了楊教授, 拿了一百八十萬?！睏钜栽缼透逗阌钫f了，“投了半個商砼車隊, 結果商砼站倒閉, 賠了三分之二?，F在楊教授不但對你沒有擔憂了，還敢到我眼前來蹦跶了?！?/br>
    挑撥楊以超反悔第一次定好的桃花源收購方案, 攛掇楊以超往胡老爺子的宴席上再試一把, 楊以超敢對自己動手, 楊教授應該也功不可沒。

    “他找過你麻煩？那你大可以把錄音給他聽聽啊……”付恒宇真是一點兒沒有長進，立刻就把話說明了, “我那兒可不是什么母本, 母本在你手里?！?/br>
    “你都跟他說了你手里的是母本，我這里的就是虛張聲勢了。我這兒還是放著吧……”楊以岳不打算動這一點, 讓楊教授高興久一點比較好, “你要七十萬？”

    “你要給我？”付恒宇聽見了希望。

    “也不是不可以?！睏钜栽莱烈鞯溃骸耙膊皇遣豢梢?nbsp;, 只是有些東西你給我準備好，東西齊備，錢也到位?！?/br>
    “說真的，小楊總，跟你們家人打交道這么些年就您最耿直，我覺著吧身家性命交你手里也沒關系，要什么你說?！备逗阌钭炖锏墓ЬS話說來就來，“當年千鈞一發跟著您的步子走，是值得的?！?/br>
    “我只說一次，你聽清楚了，少一樣都不到賬?！泵鎸Ω逗阌畹幕ㄑ郧烧Z，楊以岳早就習以為常，不為所動說自己想要的東西。目光回轉望進花店里，瞧見佟響和幾位師傅一起抬動花架擺放，忽然又懂了一層為什么自己會這么容易對佟響動心。

    電話那頭的付恒宇跟佟響說話的調門兒是那么的像，自己真是沒出息，永遠喜歡這一卦。

    ——

    “再來點兒……好，就這個位置！”佟響一句話說完，四五個人齊放手，花架在櫥窗前擺好。

    搓搓手往鋪子外邊看一眼，瞧見楊以岳還在低頭跟人打電話。說話的神情淡淡，看不出喜怒，這一點佟響是蠻佩服楊以岳的，從來不慌，天大的事情都是一副可以商量的樣子。這段時間跟著他去上班，對他們事務所的工作也能看出些門道。一來是給各種公司提供會計服務，二來是做各種公司之間的拆并合作，就佟響看來，后者業務屬于相當難纏的范圍，既錯綜復雜又勾心斗角，要做到利益均衡步步推進，真是需要大功夫下去。

    桃花源的案子自己跟著他一路看下來，一開始沒有覺得什么，今天他給自己把他們娘倆和大楊總的事情說了，佟響覺得小楊總的手段的確是高。比大楊總想要吞卓家酒廠，先對卓家姑娘下手的事跡要高。

    就小楊總輕描淡寫的描述中，佟響至少看出了大楊總那一代不省心的各家弟兄，一直伺機而動的楊教授和他實力不容小覷的親媽，當然最糟心的還是表現的嘴里心里都有你的親爸爸，他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道行沒到他的段位，真不好說。

    所以，佟響明白了小楊總的胳膊肘往外拐背后的意思了。

    大楊總說心里有你，天下以后歸你，這話信不得。楊氏集團攤子這么大，難以為繼的多了去了，卻又是家族共創，砍掉消化的難度不亞于古代時候「削藩」。小楊總要信了大楊總的話上趕著為爹爹分憂，到時候怎么死都不知道。大楊總比胡老爺子年紀可小多了，胡老爺子能捏著不放，大楊總更可以。

    小楊總現在走得路子倒也別致，你許下了重利要我聽話給你做「刀手」，我大大的明白，可我也明明白白告訴你，做不做看我心情，怎么做老子你管不了兒。

    桃花源這事情就是大楊總要借小楊總的手把桃花源從楊氏集團的不良資產里給除開了，卻又不想跟楊以超父子翻臉，也不想和胡老爺應為這件事情心里起疙瘩。小楊總看穿了，把這事兒做成了跟胡老爺子親近，自己動手幫爸爸和楊以超父子翻臉，逼著爸爸在家族里露了狠臉……

    大家都有失有得，這才公平。

    佟響替小楊總覺得累。

    自己這邊事情差不多了，看著他在外面電話沒斷，也不知道是不是大楊總那邊又有了什么動靜，準備轉身進去看晚飯怎么給他先供應上。

    不是佟響看不起自己，雖然小楊總說了他心里有自己這個人，可是佟響認為在小楊總的心里自己的廚藝應該比自己這個人的分量重多了。

    ——

    雙手接過了屬于自己的午餐便當，雖然不喜歡上面的粉紅小兔兔圖案，莫格還是期待得望了一眼楊以岳的車子，卻沒有看到人，忍不住問：“你家司機沒送你？”

    楊以岳嗯了一聲就算回答。推開地下停車場到電梯間的門，等莫格先進去自己跟在后邊。

    “你覺得他來事務所有損你英明的形象了？”莫格很想看看便當里是什么好菜，但是今天沒有見著人比這個更緊要。

    “你想他了，我給你個地址?！睏钜栽老绒綦娞?。

    “我可不敢橫刀奪愛?！蹦窈呛切χf：“你放他來，能干呢，茶水間的咖啡機到陽光房里的植物都能打理，省多少勞務費啊……”

    “誰讓你們叫他修咖啡機……”楊以岳不高興，是說上回怎么看著手背紅紅一塊，問他說燙到了，問怎么燙到了又不說。

    “這那兒是誰故意叫的，無非是撞見了，一句小響哥你看看不就動手了？”莫格終于還是忍不住把飯盒打開了一條縫。

    “小響哥……你們倒是挺會取名字……”電梯到了，楊以岳抬手請莫格先進。

    莫格趕緊把飯盒蓋上，沒良心笑道：“這話怎么這么酸？”

    “是你鼻子不對?！睏钜栽烂鏌o表情下定論。

    “這酸味不用鼻子聞……”眼見著小楊總伸手要拿飯盒，莫格趕緊改了話題，“藺長青警官的案子是鄧檸律師為兇手做的辯護。她老人家現在退居二線在事務所掛閑職，每個月逢二的日子去一趟。不知道您哪天有空，我也就沒有預約?！?/br>
    “你先預約，鄧律師合適我這邊就合適?！睏钜栽啦淮蛩阕肪克嵛妒遣皇怯帽亲勇劦降牧?。

    “好的?！蹦裾f了之后，電梯門打開，畢恭畢敬請小楊總往外，屬下本分完美展現，“我斗膽問一句，這種陳年刑案跟我們手頭哪件活兒有關系，您先示下，免得我跟不上您的節奏?！?/br>
    “就好奇?！睏钜栽老胫约号牧艘粡堎№懽龅脮搱D片就讓莫格查一查，的確是沒有什么活兒能關聯上。

    “那這兒活兒給我單算錢?！蹦褚彩求@訝了，小楊總什么時候這么閑了。

    ——

    花店重新開張，佟響這邊卻丟了司機的差事。楊以岳家未來小爸辦事情真是一點兒不含糊，不到三天就換了一個沉默寡言的大哥來交接工作。車鑰匙和車直接收走了不說，擬了份合同讓佟響好好看，要想簽字就聯系他。

    合同前面那些關于小楊總名譽事項太絮叨不想看，直接看了未來小爸能給多少錢，認真又看了一遍大寫數字，佟響覺得兩百八十萬也行，未來小爸辦事情還是有魄力的。心里夸獎完了，轉手把合同捧著給小楊總看，小楊總在店里大木桌邊上看得面帶微笑，聽見自己端著給他洗好的葡萄過來了，說：“挺好的，可以簽?！?/br>
    佟響摘下一個飽滿可愛的，撕了皮遞到楊以岳嘴邊，“我問你要八百萬，你還價多少？”

    “你這是要貨比三家，再決定去留？”張嘴吃了紫葡萄，楊以岳翻到前邊第三頁，手指著說：“這條有點兒坑你，你可以拒絕，或者再要點安家費?！?/br>
    手上撕著葡萄皮，佟響偏頭看，“全家搬離錦城……提這個要求不給安家費是有點兒過分?！?/br>
    “要不你搬北京上海，讓他給你買個房。這樣算起來，賺得更多?！钡炔患百№懰撼銎?，楊以岳自己動手摘了一顆放進嘴里。

    “我給你撕皮，吃得一點兒不講究……”佟響見他連皮咬了，恨鐵不成鋼，“矜持點兒，小楊總?！?/br>
    偏頭咬了他手上撕皮只撕了一半的，楊以岳絲毫不珍惜矜持氣質，“吃個葡萄就你事兒多，簽不簽呀？”

    “您給多少遣散費？”佟響自己摘了一顆丟進嘴里，笑看著楊以岳。

    楊以岳抬手推開他的臉，端了葡萄往樓上去。

    看著他一步三搖走上樓去，佟響把身上的圍裙摘下來，瞄一眼對面街邊上停了三個鐘頭的陌生車輛，拎起垃圾袋開門出店去。

    第53章 第五十二回

    把垃圾分類放進垃圾站的各個箱子里, 佟響掏出手機給二丫打了個電話，笑著跟美甲店老板娘二丫說：“你今天做了個什么客戶，三個鐘頭指甲還沒做完？”

    “我的手藝會三個小時, 開玩笑呢……你哪兒看見了這樣的客戶？”二丫嘻嘻哈哈回話。

    “你門口停的那輛白色別克啊，剛才早下午到現在都還沒有走，不是你家客人, 停在你鋪子面前？”佟響一邊說一邊從這頭又看了下那車, 里頭有人是肯定的。自己在對面，看不真切，二丫那邊就不一樣了, 更近。更何況，如果自己沒有看走眼, 車里的人就是來監視自己這邊的, 那么面對自己的那邊窗自然不會打開，要打開就是二丫那邊了。

    “你說那輛車啊, 今天真是活見鬼了, 它就一直停在那兒，待會兒我爸回來都沒地方放呢, 我的去看看, 是個什么神仙?！倍具€被佟響給提醒了。

    “別呀, 我幫你去看?！眮G了垃圾雙手空空，佟響打了個響指就準備過街, “我從老五手工面到你家后院過來, 給哥哥開門?！?/br>
    “你在老五家吃面啊，早說到我家吃法啊……行, 過來唄?！倍緫?。

    沒兩分鐘, 繞了一圈的佟響站在二丫美甲店蕾絲簾子后邊, 一邊吃著二丫遞過來的焦糖瓜子，一邊看那車的動靜。

    “你這么一說，這小子是很可疑啊……”扔掉手中的瓜子殼兒，二丫覺出味道來了，又看見那帶著鴨舌帽的小子這時候推開門拖著個大長鏡頭的相機走出來，不覺發出了一聲驚嘆，“狗仔隊提前搶位？我們學院路今天有明星來做節目？我怎么不知道？我看看街道群?！?/br>
    二丫翻街道群的時候，佟響看著那小子躊躇了一下子坐在了老五家手工面的外攤桌椅上老五出來點餐的時候，還望里頭打望呢？

    至于為什么打望，自然就是想看看小響老板有沒有在里面?，F在發現內堂里沒有了小響老板，都不搭理老五，站起身往里頭去了。

    嘴角綻開一抹笑，再嗑一顆焦糖瓜子兒，佟響把手里剩的那幾個放進了二丫手心里，“我幫你老五那兒看看去啊，你看著車這頭……車門打開別叫人給他偷了?！?/br>
    “去吧去吧……”二丫跟著佟響一起出門，兩人分頭。

    幾大步跨到老五手工面外攤處，那小子背對著街面在問老五什么話，老五看見佟響了，還沒說話，見到佟響抽了自家幾雙筷子捏在手里就進來了……

    “五哥，這是我朋友，借你地方說兩句話……”說話間，佟響一把扯下了那小子手里的相機，順手斜挎在身上，手上轉了個花兒似的架住那小子的手臂往后背上壓下去，捎帶手把筷子頂在他后腰上，小聲說：“背打直，別讓我捅你?！?/br>
    鴨舌帽下邊半張小臉白了一下，不但背打直了，腰板兒也挺直了。沒說話，被佟響拽著去了手工面后廚。穿過后廚，從后門直接到了后巷，出了老五家大大地廚余垃圾桶沒有別的東西?？彀它c的時候，后巷燈暗，佟響直接把人摔到了墻壁上。

    那小子身量小，后背著墻還被撞了頭，這時候帽子也被佟響給掀開了，模樣讓佟響看了個明明白白。

    “誰讓你來的？盯我家店干嘛？拍了些啥？”

    那小子看佟響問話笑瞇瞇地，有看清了他手里的是筷子，瞅見后巷盡頭是街面，悶頭就想跑。剛邁出步子，被佟響扯住衣領，一腳踢到膝彎，噗通一聲跪了下去。

    “或者，咱們換個說法。拍小楊總??？”剛問完話，單手卸下了相機鏡頭，“別不說話，不然這鏡頭給你扔廚余桶里去……”說著把鏡頭在手里晃了晃。

    “別別別，哥，您手下留情……”這回有用，終于有了回應。

    “誰讓你來的？盯我家店干嘛？拍了些啥？拍小楊總的？”好脾氣佟響又說了一次。

    “那……我這邊……就是……”那小子一邊說一邊結巴。

    佟響把鏡頭放到廚余垃圾桶邊緣上敲了敲……那邊一下子就結巴了，“我就是來等等看小楊總會不會來……”

    “然后呢？”這個結果佟響滿意的，又敲了敲鏡頭。

    “小楊總來了呀，就完成任務了，就拍了這些……”

    “誰讓你來的呀？”佟響一手摁住他一手摁開相機看了看，里頭都是拍得自己和小楊總，越往回倒，照片上就只有自己一個人了，“這不是還拍了哥么？拍個給誰看??？拍得又不好看……”

    “哥，您把鏡頭給我……”看著自家鏡頭就放在廚余垃圾桶的邊緣上，實在是心緊了。

    “你說個名字就好，要什么鏡頭？”佟響最壞了抬腳輕輕踢了踢那廚余垃圾桶，那鏡頭跟著也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