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中薇咽了口口水，用眼神對席立興微微示意——這是怎么了？

    席立興也是一頭霧水，只能苦笑著搖搖頭。

    他除了知道上次過來老領導狀態還行之外，其他的知道的不比唐中薇多。

    老領導倒是開口了。

    只是這一開口，聲音蒼老得厲害，把席立興都給嚇了一跳。

    “小伙子，你來啦？”

    席立興趕緊往前一步，在韋師傅的示意下，說道：“是的，老領導，我來了，上回跟您說包子是我媳婦兒做的，這回我把我媳婦兒也帶來了，她專門給您做了包子，您要、要嘗嘗嗎？”

    席立興說完最后這句，有點兒后悔——韋師傅可沒示意這個呢。

    出乎他意料的是，老領導竟然點了點頭，還示意身邊的把自己扶起來靠著。

    老領導比上回瘦多了，卻依舊那樣淡然地笑著，對席立興跟唐中薇說：“你們的這個包子，很好，我很愛吃?！?/br>
    唐中薇趕緊把箱子遞過去——她沒敢直接遞給老領導，而是遞給旁邊的人。

    有個中年男人不情不愿地接了過來，到底是忍不住說了一句：“吃了那么多藥，連手術都做了好幾回了，都不見效，怎么可能是這個包子的效果！”

    旁邊一個跟中年男人有幾分肖似的中年女人冷笑一聲：“你不知道的事兒多了去了，在國外就有心理學家研究過，安慰劑都有可能對人的身體起作用……”

    “行了行了，出了個國把你給能耐的，要不是我們佳君，你能知道個什么！”

    兩人這邊爭執著，那個年輕女人不耐煩地站了起來，直接拿過保溫箱：“行了你們倆！要吵出去吵！爺爺這里要保持安靜！”

    中年男人跟中年女人這才安靜下來。

    唐中薇看到老領導輕輕搖了搖頭，只怕這樣的景象已經不是第一次出現了。

    不過還是那句話，不關他們的事他們就當不知道，聽不見，也不插嘴。

    那個年輕姑娘顯然是不太會處理這種自制的老棉花保溫箱，拆了一會兒，主動問唐中薇道：“jiejie，勞駕能幫忙打開一下嗎？爺爺可能想吃包子了?！?/br>
    唐中薇連忙上前幫忙。

    保姆拿過來夾子、盤子跟筷子。

    老領導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想要拿包子，卻一直抖著拿不準。

    阮佳君幫忙把包子遞到了老領導手里，老領導這才拿上了。

    一口。

    兩口。

    三口……沒吃完，就放下了。

    老領導笑著看向席立興跟唐中薇，非常費勁地說道：“你們的包子，很好吃，但我最近胃口有些不好，吃不下了，別見怪?！?/br>
    唐中薇頓時鼻子一酸——這種情況下，看到這個身體極度虛弱的老人，還用盡力氣安慰他們，怕他們難過，沒有人能忍得住。

    韋師傅把唐中薇他們帶出來了，跟他們一起下樓了。

    這才說起這陣子發生的事兒。

    “年前我跟立興來過一次，當時老領導吃著那個包子覺得十分好，一口氣吃了三個……那之前老領導因為胃病……胃癌早期，已經很久都吃不下什么東西了?！?/br>
    “你那一箱包子，老領導慢慢吃了很久，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包子讓他有了從前在部隊里的感覺，大家都覺得老領導精神了許多?！?/br>
    “老領導一輩子放心不下的就是部隊，感覺身體好轉了，就執意要去部隊慰問還在值守的士兵，跟士兵們同吃同住……有人跟著，說來也奇怪，那一陣子老領導的身體狀態是真不錯，有一天都能堅持看完cao練了，還跟著其他人一起吃的大食堂?！?/br>
    “但這么折騰肯定是不行的，沒幾天，老領導又開始吃不下東西，醫生們也都著急了——之前是看在老領導的身體狀況比較穩定，才特許他離開療養院的，誰知道在隊里是那么折騰的?！?/br>
    “跟著去的小醫生挨了罵，現在換了更老道的醫生護士來，但老領導的身子還是越發熬不住了……我們思來想去，覺得可能跟這個包子有關系?！?/br>
    唐中薇跟席立興緊張得不行：“什、什么關系？”

    韋師傅安慰他們：“別緊張，不是說包子不好的事兒，其實老領導回隊里之后，隊里也讓食堂的師傅專門做過一回包子，味道可能還更好些，但老領導也沒吃幾個?！?/br>
    “是老領導自己說覺得還是你的包子好，吃了之后渾身暖洋洋的……原本老領導這幾天是要接待許多訪客的，也一貫跟我說好了，正月十五之前不會打擾我的，但老領導這情況越來越差了，已經見不了客了，不得已，才打電話給我，讓我找你們幫忙做包子?！?/br>
    不過……

    韋師傅沒說下去，但大家都已經明白了。

    顯然是這回唐中薇做的包子也沒能讓老領導多吃幾口，有什么變化。

    唐中薇十分愧疚：“沒能幫上忙……”

    韋師傅搖頭道：“這不關你的事，應該是之前老領導……回光返照了，如今只怕是……”

    韋師傅終究是不忍心說出后面的話，只說道：“沒事了，我們已經盡力了，剩下的還得看老領導自己了?！?/br>
    第445章 他的不同尋常

    唐中薇他們也沒留多久，就回來了。

    因為知道老領導的身體狀況不好，兩人的心情也很低落。

    他們還沒到家，那邊唐晚吟就下班回家了。

    假期后剛開工就特別忙，大會小會，還有整理開工用的資料，連唐晚吟這個孕婦都加了班，回到家已經天黑了。

    結果沒看見唐中薇跟席立興的人影，唐晚吟就有些奇怪。

    知道今天孟玉英跟吳老師一起去包子鋪了，唐晚吟去問孟玉英：“玉英姐，我姐今天包子鋪開門發生了什么事兒嗎？”

    孟玉英跟吳老師正在廚房里忙活呢，見到唐晚吟回來才趕忙道：“正找你跟小祁呢，本來想著你們回來就跟你們說的，誰知道你們下班這么晚?！?/br>
    孟玉英把白天的事兒說了：“……剛開門，包子還沒蒸上呢，立興就找來了，然后兩人忙了一通，帶著包子去了……這會兒還沒回來呢?！?/br>
    唐晚吟一聽，就知道問題出在什么地方了——上回唐中薇給老領導做包子的時候，說老領導身體有些不好，所以唐晚吟拿了一瓶空間水說是商務部發的純凈水，給唐中薇和面用了。

    但這回事出突然，唐中薇的包子并沒有用唐晚吟的空間水，唐晚吟估摸著他們要無功而返了。

    此時唐晚吟心里想的還是，無功而返也好。

    也不知道老領導那邊的人是單純覺得唐中薇的包子對老領導的胃口，還是這么敏銳已經鎖定到了包子的頭上……總之，無功而返要比二次驗證要好。

    唐晚吟心里也小小地驚了一把。

    不怪她一直謹慎小心，連外賣都不曾分給孟宇祁和幾個孩子吃過。

    連加了這么一點兒空間水都會帶來意外的關聯，她是真不敢嘗試了。

    一直到深夜，韋師傅才把唐中薇跟席立興送回來。

    唐晚吟孕期嗜睡，第二天早上才去問唐中薇跟席立興昨天發生了什么事。

    這才知道，原來上回老領導特別喜歡唐中薇的包子，在醫生的允許下，每天都吃兩個。

    這么吃了一周之后，身體狀況明顯轉好了。

    原本這是個好事，但誰知道老領導這么個鋼鐵性子，身體稍微好轉一點，就往軍營里跑了。

    還全程觀摩cao練，跟士兵們同吃同住。

    別說是一個身體不好的老年人了，就是年輕人、身體好的，那也熬不住啊。

    在包子還沒吃完，還有空間水幫忙維護身體素質的情況下，老領導參加這種強度的活動自然不會有問題，但老領導畢竟是真的生病了，包子沒了，老領導還這么折騰自己的身體，自然是越折騰越出毛病。

    唐晚吟聽到六七十歲的老人，平日里靠著藥物維持著正常生活，卻在身體一好轉就去部隊里慰問士兵時，還是有些動容的。

    來到這里之后，唐晚吟是真的能夠理解為什么大家都說解放軍是最可愛的人了。

    上輩子她出生、長大，都在和平年代，沒有經歷過戰爭，沒有那么強烈的感覺。

    但這輩子，好多人是才剛經歷過戰爭的，甚至跟唐晚吟差不到一輩去。

    像是丁雨萱家里的長輩，就曾經參加過戰役，前后沒了好幾個人，活下來的人還有一位是沒了一條腿。一位雙目失明的。

    所以后來大家知道丁雨萱家里的經歷之后，再也不會說羨慕她含著金湯匙出生了。

    人家含著的不是金湯匙，而是她父輩、祖輩用生命跟血汗換來的功勛。

    對于這樣的人家，大多數人都愿意給他們多一些呵護跟照顧。

    席立興跟唐中薇心情都有些低落，唐中薇還去買了不少牛rou跟胡蘿卜回來，想再試試。

    “昨天做的包子太趕了，我在想是不是因為揉面的功夫不夠，所以面團不夠宣軟，導致老領導吃不下……我再試試?！?/br>
    唐晚吟心里明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也沒法勸唐中薇不要做無效的嘗試。

    而席立興那邊，韋師傅把他們送來之后，就立刻返回了——他還要去接其他的老戰友，去見老領導。

    老領導的毛病有些折磨人，以現在的醫療水平來說，治不了，又死不了，只能反反復復地忍著疼痛，熬著，熬到再也熬不住的那一天。

    唐晚吟心里嘆了口氣，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她還有兩個月就生了，或許是因為懷孕了，她變得更加敏感和心軟。

    吃早飯的時候，唐晚吟想了半天。

    如果說她不知道老領導的具體情況，可能也不會對這件事多么上心，但現在知道了，就很難無視下去。

    這大概也就是親緣關系帶來的糾結吧。

    這么一來，唐晚吟的心情也不是太好了，孟宇祁默默關注著，等下班去接她，發現唐晚吟還是悶悶不樂的，思索片刻，還是開口了：“晚晚，你還在為包子的事為難嗎？”

    唐晚吟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

    嗯完了之后才突然反應過來，驚疑不定地看向孟宇祁。

    孟宇祁臉上什么神色也沒有，他也不去問唐晚吟跟包子到底有什么關系。

    他只是準確地識別出了唐晚吟的情緒。

    而唐晚吟此時心中更加震驚和糾結——如果連素未謀面的老領導都能夠發現這一絲絲細微的變化。

    那以孟宇祁的智商，這么多年又怎么會對她的不同尋常毫無察覺呢？

    唐晚吟不敢置信地看著孟宇祁，腦子里飛快地閃過一些記憶的片段。

    遠到剛認識的時候，他盯著她，說她眼下的處境，他們可以相互合作，他給她一個身份，可以讓她遠離那些麻煩——哪些麻煩？

    后來是正式結婚時的交心，他說她可以放心把所有為難的問題都交給他，她說不要問，他就真的沒問——但他說的為難問題交給他，是哪些問題？

    近到前天晚上，他給她抹護膚油的時候，她隨口說起唐曉媛自小跟唐中薇唐衛民一起長大，他們之間的關系是割舍不斷的——那她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