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下地干活

    用純棉t恤改還有一個好處，小孩子身量矮小，一件長袖的t恤，袖子剪下來，收拾收拾能縫成褲子，上頭的衣服剪短一截，直接就能當無袖或者短袖的上衣穿。

    剪下來的一截讓唐晚吟七拼八湊的，反正縫起來當小內內吧。

    就是可惜她沒有裁縫的天賦，縫得歪歪扭扭的，也就幾個孩子歡天喜地地穿下了。

    唐晚吟讓他們在家就穿這t恤套裝，出門再穿回原來的衣裳。

    還是得想辦法買布讓人給做衣服，不過就是錢好弄，布票不好找。

    三天一到，唐晚吟就要下地干活了。

    這農忙時節她能請三天假已經是隊里特批的了——李隊長不批的話，他兒子李建強就未必能有治療的機會了。

    唐晚吟想想原身記憶里干農活的畫面，心里還挺發怵的。

    八月最熱的這段時間，春上種下去的玉米、高粱、黃豆、稻谷都要搶著收，然后在這幾天里再迅速地把下一茬的秧苗給下下去。

    天不亮就要起來，在地里待一天，九十點鐘太陽就曬得人冒汗，還得穿長袖長褲，因為玉米葉子、高粱葉子那都是割人的。

    稻田里一樣，別以為在水里就能涼快了，太陽能把水都曬得蒸騰起來，又悶又熱，跟把人放在蒸籠里烤一樣。

    蚊蟲螞蝗更是趁機吸血，十分囂張。

    唐晚吟沒辦法，這年頭根本不是你有錢有勢就能躲懶的，反而可能越是有錢有勢，越是會被人安排進田地里教育去。

    孔秋露前兩天抽空來過了，給唐晚吟送了四條草席，兩條讓唐晚吟給墊在炕上了，兩條掛在沒有玻璃的窗戶上，當窗簾用了。

    天還沒亮，孔秋露就在外面喊了：“晚吟！唐晚吟！”

    唐晚吟趕忙爬起來，孟子清也醒了，唐晚吟就一邊穿衣服一邊叮囑孟子清：“你帶著弟弟meimei，別亂跑，在附近撿點兒柴火就是了，灶上有饅頭跟雞蛋，悄悄地吃了，蛋殼曬干了碾成粉收起來，別讓人發現，知道了嗎？”

    孟子清點點頭：“知道了?！?/br>
    唐晚吟這幾天每天都給孩子變著花樣做雞蛋吃，rou太難弄到了，國營飯店太貴，供銷社里的rou更是供不應求，稍微好點兒的還沒上架呢，就已經被人給預定走了。

    是哪些人預定的，唐晚吟不知道，也沒處問去。

    就只能吃雞蛋，小孩子長身體，又一直營養不夠，所以唐晚吟控制著每人每天吃兩個。

    早上通常就是水煮蛋一個，中午跟晚上要么炒雞蛋，要么蒸雞蛋羹，偶爾也能放一點點油，煎一下雞蛋。

    唐晚吟去廚房里摸了兩個紅薯跟兩個雞蛋出來，都是前一天就放在土灶旁邊用水壺吊子熱著的，這種鋁制的水壺造型像個大茶壺，有提手，還有長長的壺嘴，平日里用來燒水，也能順便煮個紅薯土豆雞蛋什么的。

    唐晚吟一口塞下一個雞蛋，戴上草帽，把一條半舊的毛巾往脖子上一掛，這才出門去找孔秋露了。

    一見孔秋露，唐晚吟就塞了一個雞蛋給她。

    孔秋露摸著溫熱的雞蛋，嚇了一跳：“給我干嘛？你家里……還有那三個呢？”

    大隊跟村里的人都在傳，唐晚吟耐不住寂寞，跟個見了一面的男人結婚了，結果被男人騙了，扔下三個娃連夜扒火車跑了。

    唐晚吟現在是慘兮兮的后媽。

    孔秋露跟唐晚吟關系好，見不得別人這么說她，不好反駁，但肯定就不能拿唐晚吟的東西了：“我不餓，葉文明他們不要臉，我們那邊還有大豆跟玉米，他就給你分了紅薯，齷齪?！?/br>
    說著，要把雞蛋塞給唐晚吟。

    唐晚吟推回去：“算了，沒事兒，管他們分不分呢，我又不缺這點兒吃的?！?/br>
    孔秋露猶豫了一下，四處看了一眼，見附近沒人，才問道：“這雞蛋你是不是從……那三個孩子嘴里摳出來的？”

    唐晚吟一口紅薯下去，聽到孔秋露這句話，差點兒沒把自己給嗆死：“咳咳、我——從小孩嘴里搶吃的？你想什么呢？”

    孔秋露表示無辜：“不是我說的，是村里那些人說的，他們知道孟宇祁工作好，早先就有人給孟宇祁說親，沒想到后來孟宇祁在單位結了婚，這才沒說成?！?/br>
    “但是這回聽說孟宇祁的愛人沒了，他們又動心思了，本來就準備趁著孟宇祁這次探親相親來著，結果誰知道被你截胡了?！?/br>
    “然后就有留言說你是為了孟宇祁的工資待遇才跟他結婚了，等他走了，就虐待他的娃?！?/br>
    唐晚吟感覺自己真是比竇娥還冤，截胡？那也是他孟宇祁先起的心思截胡吧？

    至于待遇好，一共就給了二十塊錢并幾個毛票，連個糧票都不給，待遇能有多好？

    她能幫著照顧孟宇祁這三個娃，純粹是因為娃可愛，跟孟宇祁有半毛錢關系嗎？呸！

    唐晚吟就生氣：“你都知道別人瞎說了，怎么還信呢？”

    孔秋露忙說：“我本來沒信的，但付月梅跟陳東他們那天下工從你家門前過，說聽到你打孩子了，孩子哭得撕心裂肺的……附近村民也聽到了?！?/br>
    唐晚吟沉默了，應該是子清發作的那天吧。

    這事兒也沒法跟人解釋，這年頭的人不能理解什么心理創傷精神疾病，只要有人失控發狂，那一律就當瘋子對待。

    子清還小，唐晚吟不想讓她背上這樣的陰影長大，于是，這口鍋只好又由自己來背了。

    唐晚吟含糊兩句：“沒有的事，小孩子哭哭鬧鬧很正常?！?/br>
    孔秋露就把雞蛋放到唐晚吟面前：“那這雞蛋總是孟宇祁留給他孩子的吧？”

    唐晚吟就不明白了：“為什么非得是孟宇祁留下來的??？就不能是我自己買的嗎？”

    雖說她的確窮得叮當響，但這頭一年不是還有安置費嗎？也沒規定她不能用安置費買雞蛋吧？

    結果孔秋露就用一副“你已經無藥可救了”的表情看著唐晚吟，說：“就你家里那情況……恨不得你喝露水活著呢，有一分錢都叫他們榨干了，還能讓你吃上雞蛋？”

    第26章 婚后的變化

    得，自己這老底被人摸得一清二楚了。

    唐晚吟只能道：“行行行，你猜對了，這就是孟宇祁留下來的，咋了？我們都結婚了，我還不能吃他點兒東西了？”

    孔秋露還想勸說她把雞蛋留給說孩子，唐晚吟已經把雞蛋搶過來了，三下兩下剝了殼，往孔秋露嘴里一塞。

    這是你讓我不講衛生手摸雞蛋的，可不是我自己愿意的。

    好在唐晚吟出門前剛洗漱，手也是干凈的。

    孔秋露差點兒被噎死，翻著白眼把雞蛋吞下去了，還有些堵得慌，只能拿眼瞪唐晚吟。

    唐晚吟嘿嘿一笑：“不是都說孟宇祁待遇好嗎？放心吧，雞蛋還是吃得起的?！?/br>
    說到這個，孔秋露臉上倒是真流露出了幾分羨慕跟落寞：“咱們都下鄉半年了，陳東跟付月梅也要結婚了，估計也是見回城無望了……難不成咱們真得一輩子都待在這個地方嗎？”

    唐晚吟沉默了一會兒，才小聲道：“人這一生長著呢，想想咱們上一輩，都經歷多少事兒了，咱們現在就開始說一輩子，太早了?！?/br>
    孔秋露想了想，倒也是，她們才十八九歲，哪里就一輩子了。

    兩人說著話，也就到了地里了，今天的任務是收玉米，看著一人多高的玉米桿子，還有帶著毛刺的葉片邊緣，唐晚吟伸手摸了摸胳膊：“幸好穿的長袖長褲?！?/br>
    孔秋露也是一樣的打扮，這年頭的人們穿衣打扮都跟復制粘貼似的，唐晚吟兩條麻花辮垂到胸前，孔秋露也是。

    一樣的藍灰色勞動布褲子、褂子跟灰綠色的橡膠底子勞保鞋，唯獨可能就是里面的衣服不同。

    唐晚吟里面穿了無鋼圈的內衣跟純色短袖t恤，孔秋露的領口露出來，她里面穿的是白底碎花的棉布衫子。

    她倆被分到挨著的兩壟玉米地，今天要摘完這兩壟地里的玉米棒子，給八個工分。

    男的都是十個工分，但是唐晚吟看著，男的分到的地明顯更大一些，活也更多一些。

    倒是沒什么不公平的。

    兩人去大隊長那兒領背簍，大隊長李山一雙鷹眼，死死盯著唐晚吟，像是要用眼刀子在她身上扎出幾個洞似的。

    唐晚吟只能硬著頭皮過去，到了李山跟前，心一橫，伸手把背簍抓過來就跑。

    孔秋露跟在她后面，見她跑，連忙撒丫子跟上。

    兩人鉆進玉米地里掰玉米棒子，算是離開李山的視線，才稍微輕松一點。

    孔秋露跟唐晚吟分到的地挨著，一合計，合作吧，更快一些。

    孔秋露就一邊伸手把玉米桿子拉彎，讓唐晚吟掰玉米棒子，一邊問唐晚吟：“對了，你這結婚了，怎么沒看到李建強跳出來？他沒找你麻煩吧？”

    唐晚吟心道，那家伙正著急修補他的命根子呢，一時半會兒是沒工夫找她麻煩的。

    從這方面說，孟宇祁倒也不是一無是處，至少這都四天了，確實沒讓李建強跟李家再招惹唐晚吟。

    唐晚吟說：“孟宇祁幫著處理了，暫時應該還好?！?/br>
    孔秋露又生出幾分羨慕來：“感覺結婚也挺好的，至少以后就不用面對那么多麻煩了?！?/br>
    城里下鄉的女青年，只要不是長得太丑，大多都會被人看上、追求。

    白嫩的皮膚，小資的作態，還有衣著打扮的不同，在上了年紀的人眼里這樣是不安分的，但是對于村里的年輕小伙子來說，那是絕對的吸引力。

    女知青就沒有幾個不被糾纏的，孔秋露也是，只不過對方沒有像李建強那么強勢跟霸道，只時不時出現在她面前，幫她干活。

    雖然煩了點，但著實談不上討厭。

    唐晚吟對孔秋露的想法不太贊同：“干嘛非得結婚，自己掙錢自己花的日子不好嗎？要不是那誰已經下手了……我也不會這么倉促結婚的?！?/br>
    唐晚吟中間那句聲音特別低，孔秋露沒聽清楚，不過大致的意思是知道的：“一個人掙錢哪里夠啊，你看你，結婚分出去之后連鍋碗瓢盆水桶煤油燈都要另外買，要是還跟我們住在一起，大家一起用不就行了？”

    唐晚吟聽著孔秋露這話說的倒是也有點道理，物資不發達的年代，合作才能共生啊，都是被生活逼出來的。

    兩人就這么一邊說話一邊干活，剛開始還不緊不慢的，結果看到距離不遠的任雨在葉文明的幫助下，是棒子收到她們前頭去了，兩人不服了，刷刷刷的加快了動作，往前趕。

    孔秋露低聲罵道：“任雨就是個禍害！本來葉文明他們都說讓我留下來做飯的，結果任雨非要說不公平，大家要輪流留下來做飯……結果陳東說抓鬮排序，今天就輪到付月梅留下來，任雨排到最后一天?！?/br>
    十幾天后，雙搶也結束了。

    唐晚吟往任雨的方向看了看，嘖嘖嘆道：“損人不利己，腦子有毛病?！?/br>
    孔秋露嘻嘻笑了起來，對唐晚吟的評價非常滿意。

    早上的露水重，還沒到一個小時，身上、頭發上就全濕透了，濕噠噠地黏在皮膚上，十分的不舒服。

    唐晚吟一邊摘玉米棒子，一邊抬起肩膀用胳膊擦汗，結果不妨胳膊帶起了一片玉米葉子，鋒利的邊緣立馬在唐晚吟臉上劃出一道血痕。

    “晚吟！你的臉！”彎腰收棒子的孔秋露一抬頭，看到唐晚吟臉上的傷口，嚇了一跳。

    雖說下地干活被莊稼割傷、野草刺傷的事兒實屬常見，但是一個姑娘家臉上被劃傷，還是挺大的事兒。

    唐晚吟也是驚了：“臥槽！”

    她剛剛才聽到任雨那邊看到螞蝗驚聲尖叫，這玉米葉子怕是不干凈，不會感染吧！

    唐晚吟立馬把身上帶著的罐頭瓶子拿出來，里面是她前一天晚上燒開的開水。

    唐晚吟擰開蓋子，叫孔秋露：“快快快，給我沖洗一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