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he番外
    還有一個星期就要過新年,街上已能感受到節日喜樂的氛圍。    下午公司發了春聯,時眠瞧了一眼,除了對聯和福字,還有一對剪得很漂亮的窗花。    五點整,她開車從地下車庫出來左轉駛入長平街。    這是一家小吃街,旁邊又毗鄰一坐大學,街上匯集了學生和剛下班的人群,時眠穿過人群,排在了賣紅薯的隊伍后面。    她今日穿了一件奶茶色的連帽衛衣,外面套了長款黑色大衣,穿一件淺藍色緊身牛仔褲,素面朝天,和校門里出來的大學生沒有什么差別。    手機傳來振動,“到哪兒了?“    “還在街上,晚上吃烤鴨好不啦?”    “好的啦?!蹦腥藢W著她的語氣。    時眠低頭失笑,正想著怎么回復時,胳膊被身后的男生戳了一下。    眼里的笑意還沒褪去,她就下意識回了頭,對方是一個戴著黑框眼鏡的男生,被她的笑容恍惚了一下,“你好,方便加個微信嗎?”    時眠反應過來,不好意思地朝對方亮了亮右手無名指上的戒指。    “哦,原來你結婚了?!蹦猩涞厥掌鹗謾C,很快道歉,“對不起,我不知道你結婚了,我還以為……”    “沒關系?!睍r眠笑著搖搖頭,拿著已經烤好的紅薯,利索地掃碼付款。    她還要去接時騫下班。    二十分鐘后,車子停在一家市中心的修車鋪前,時騫雙手插兜,站在一棵葉子掉光了的楓樹下。    “來得這么快?!?/br>    “怕你著急?!睍r眠解開安全帶把駕駛的位置讓給時騫,她自己挪到了副駕駛,“今天忙嗎?”    “還好?!?/br>    “等我發了年終獎就能湊上買鋪子的錢了,到時候你就不用這么辛苦了?!睍r眠從兜里掏出已經被壓得有些癟了的紅薯,細細剝著皮。    最近兩人打算盤下來一個店,還是做時騫的老本行,粗略算了算,還差不少,是以最近兩人的手頭比較拮據。    剝出的紅薯還帶著guntang的溫度,時眠吹涼了,才遞到時騫面前,“他家的紅薯不錯的,不是那種軟趴趴的,你嘗嘗?!?/br>    時騫笑著咬了一口,又面又甜,他推回給時眠,“你吃吧,我開車?!?/br>    “我喂你又不耽誤開車,”他手冰涼,時眠握著貼到自己臉龐上暖著,“你手好涼,我要早點掙大錢給你開個店?!?/br>    最近她嘴上一直嚷著說要掙大錢,小財迷一個,時騫好笑,由著她去了。    回到家后,時騫在廚房炒菜,時眠把公司發的窗花拿給他看,“上面是福娃,是不是很好看?!?/br>    “你買的?”時騫轉頭喂了她一片粉蒸rou。    “不是,公司發的,又省了一點錢,”時眠咬了一口粉蒸rou后,眼睛亮起來,“這個好吃?!?/br>    時騫又喂了她一塊后,尋到她后腰往客廳的方向推了一把,“收拾一下,準備吃飯吧?!?/br>    飯后兩人在沙發上看電視,時眠裹著毯子枕在他腿上,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開店的事。    時騫聽著,電視里放廣告了就拿起遙控器換一下臺,都是些家長里短的國產劇,兩人都沒興趣看,索性調到音樂頻道純聽歌。    在放陳奕迅的《十年》。    聽著陳奕迅的歌,時眠思緒飄到從前,心情有些不好,拿起遙控器就換了臺,她郁郁趴在時騫腿上不說話。    “怎么了?”    “想到了那天的事?!?/br>    時騫了然,笑著捏她圓潤的臉,“你為什么認為那會是我,我身體一向都很健康?!?/br>    時至今日,他仍然記得兩年前時眠離開那天,整個人濕漉漉跑回來,扯著他衣角號啕大哭的場景。    “那天……你哭得好厲害?!彼^發新染成了栗色,時騫纏了一縷勾在手心。    說到這個時眠難為情的,她轉了個身面對他,喃喃細語,“我也不知道,其實每天都能在新聞上聽到有人去世的消息,以前我從來都認為那和我身邊的人和事都沒有關系。但是我不知道那一刻為什么就聯想到了你。如果是你的話……”    時眠抿唇,沒再說下去,只坐起來抱緊了時騫。    “那不是我?!睍r騫拍了拍時眠后背安慰著,想了下才說,“應該是你潛意識里不想離開才產生的擔憂?!?/br>    必然是這樣了,不然好端端的,干嘛胡亂聯想。    時眠心情好了很多。    兩人靜靜抱了一會兒,時騫攬著她腰,含著時眠耳垂輕聲問,“去臥室?”    時眠抖了一下,黏黏糊糊賴著他卻不點頭,“再看會兒電視?!?/br>    現在才九點多,現在進去他會弄好久,時眠明天早上還要開會呢。    時騫下巴抵著她頭頂,默默嘆了口氣。    十點多,時眠打了個哈欠,拽拽他衣角暗示。    “終于困了?”    “嗯?!?/br>    “那睡吧?!睍r騫抱起人往臥室走,放到床上后,平躺著閉上了眼睛。    時眠等了一會兒,轉頭盯著他。    “怎么了?”時騫忍著笑問她,故作不解。    時眠瞪他一眼,自己翻身騎坐在他腰上,扯著他的睡褲。    她可以親自動手。    “剛才還不要?!睍r騫笑著過來親她,手摸索著解開背后的胸罩排扣,含糊問,“先吃哪個?”    時眠目光濕漉漉的黏著他,“都要?!?/br>    春節過后,時騫的店面開了起來,時眠趁著周末休假,去周邊小區發放傳單宣傳。    等生意逐漸穩定下來,已經是快入夏了。    六月初卻傳來了時老太太去世的消息,兩人又趕回了老家。    其實兩年前,時騫父親就因為高血壓導致的腦出血,因為發現不及時夜里就去世了。    后來時老太太就跟著小女兒生活,她自己年紀大了閑不住,東轉西遛,后來被送外賣的撞了下,送到醫院人就不行了。    前兩天非常忙,招待客人親屬,安排喪事禮儀,時騫每天都睡不了幾個時辰。    出殯前一夜是時騫守靈。    靈堂里,燭火燃燒著,時老太太的臉還是那么慈祥。    時騫跪坐著,一點點往火盆里添紙錢,他影子在燭火上搖曳著。    時老太太生前一直放心不下的就是時騫,曾經試著說服時騫再重新組建家庭,他一直都不肯,為此還和老太太吵過架。    如今,再見卻是陰陽相隔。    他背叛了倫理綱常來愛她,因此也付出了極重的代價,時眠亦是。    時眠半夜睡不著,過來陪他,他左手無名指上光禿禿的,時眠問,“你戒指呢?”    “收在口袋里了?!睙o名指的意義不同尋常,他怕有人看見兩人的是一對會來問。    “眠眠,你回去睡。明天送完奶奶下葬,后天就回去?!彼裉煲恢倍贾斏鞯睾瓦@里的親戚保持距離,不想兩人的生活再被任何意外打破。    “好?!睍r眠也不爭,而且她呆在這里也覺得不自在。    像在時老太太的眼皮子底下被看穿一樣。    時眠把拿來了的外套給他披上才回來。    葬禮當天,來了很多遠方的親戚,時眠都沒怎么見過。    有人看到了時眠手上的戒指,驚奇問,“時眠,你結婚了?”    “嗯?!彼龥]否認。    “男方干嘛的?!?/br>    “額……”一回到老家總免不了被盤問,時眠頭疼至極,含糊道,“做點小本生意而已?!?/br>    這個敷衍的答案滿足不了他們,時眠又被追著問了許多問題,即使預料到會有這一幕,她還是有些應接不暇。    好在時騫走過來解圍,話題又自然轉到時騫結沒結婚上。    時眠從他身邊溜走,把他一個人留給了七嘴八舌的親戚。    葬禮結束得當晚,時騫就帶著時眠離開了。    這一走,又不知道有多少人戳時騫的脊梁骨。    回去后,時騫卻時常沉默,周末休息的時候,時眠握住他的手,輕聲問,“在想什么?”    時騫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我在想……如果我走了你該怎么辦?”    “你現在才想到這個問題嗎?”    聽她話里的意思,時眠早已經思考過了,時騫怔了一下,否認道,“也不是……”    他以前也想過,只是無論在腦海中怎么設想,事實就是,預演的痛苦不及當下真實的萬分之一。    留下她一個人該怎么生活,他不負責任攫取了時眠的下半生,卻沒辦法給她一個妥帖的人生。    “其實也好辦,雖然我那時候是半老徐娘了,不過應該還是有人要的吧?!睍r眠手肘撐在膝蓋上,開著玩笑。    時騫卻認真了,“這樣也好?!?/br>    “瞎說什么,”時眠生氣地捶了他一下。    “時騫,我愛你?!睍r眠細細吻著他的眼睛,歲月侵蝕,他的眼角也爬上了細紋,“活久一點,多陪陪我,我還有很多事想和你做?!?/br>    他們已經走了那么久了,退一步誰都不會甘心。    時騫怔怔望著她,輕輕“嗯”了一聲。    窗臺上養的水仙冒出了嫩綠的新芽,潔白柔軟的根須在水中漂浮著。    時眠昨天新換的窗簾,上面有云朵和向日葵,這是一個不會凋零的盛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