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的燈光，透過窗戶照到這邊來。

    本想直接過去的，可還是一拖再拖。

    這半個月以來，她既欣慰又傷感，江琬婉除了日常的問好，幾乎沒再跟她說什么話。

    小青蛇長大了，就連看自己的眼神里，也不再有從前的依賴。

    顧清影起身，走到江琬婉房間門口了,又頓住。

    如果答案是自己被丟下呢？

    她失笑。

    風水輪流轉是什么滋味,輪到她嘗嘗就是了。

    只叩了一下門，門吱呀一聲,很明顯克制而又雀躍地打開。

    江琬婉看她,佯裝出幾分淡然：“怎么了,三小姐？”

    “……”顧清影盯著姑娘褐色的雙瞳,語塞。

    她最近怎么總是語塞。

    “先進來吧?！苯裥┰S露拙,有點兒手忙腳亂地招呼她。

    顧清影站定了，就開門見山：“穆青找我了?！?/br>
    江琬婉被窘迫和心虛徹底打亂：“他,他跟你說什么？”

    “你覺得是什么？”

    四兩撥千斤。

    江琬婉瞅她兩秒,不知氣從何處來,索性轉過身去,拿起撂在桌上的抹布繼續清理灰塵。

    “你不是都知道了嗎？”

    自己近來可真是越來越放肆了,她想。還剎不住。

    顧清影心口也酸了一下，她走上前,環住那片陰影?！八?，你給我的回答呢？”

    背后人身上帶著涼氣，一定是吹了風。

    而且煙味兒也比平常重，這幾天傭人清換三小姐房里的煙灰缸，江琬婉撞見過一回，滿滿都是煙屁股。

    再這樣下去，是要抽出病來的。

    “在上海，我一直很擔心你，怕你出事，每天都提心吊膽。你回來……又以為你要丟下我了，”江琬婉被她一抱，人和心就軟下來，“我其實早想明白了，你告訴我戲樓的事，已經是把命脈給了我。后面的話，是嚇唬我，怕我不清醒的，對嗎？”

    顧清影不由伸手，輕刮了刮女孩的鼻梁。

    沒有了小姐丫鬟的身份，擦拭了時代的灰塵，她才明白，眼前人是怎樣一塊珠玉。

    “對。你可真是狠心，這些天一句話也不跟我說，我連覺也睡不好，只好拼命看賬本，好忘了有個小家伙還在晾我?！?/br>
    江琬婉自知理虧：“以后再也不了?！?/br>
    顧清影非要跟她較真：“再也不理我了？”

    “我……不舍得不理你，只是不想再聽那些話?！?/br>
    至此，所有的話都已說開。

    江琬婉忽然又嘟囔一聲：“你別抽煙了，對身體不好?！?/br>
    “嗯？”顧清影將下巴輕輕往姑娘肩頭放，不置可否，“這個啊，你說可不行?！?/br>
    “……那你去找行的人?！?/br>
    “我夫人行?！鳖櫱逵罢f，“我要去哪里找個夫人？”

    “我……我不知道?！苯駜深a有些發燙，她避了避顧清影的氣息。

    顧清影沉默了片刻。

    她在想，要怎么說更好一些？

    “你那天問我，喜不喜歡你，有多喜歡。想知道答案么？”

    “你說就是?！?/br>
    顧清影卻一句話也不說了，她起身把門窗鎖好，簾子拉得密不透風。

    “你……你做什么？”

    接下來的話，江琬婉看著女人一雙漂亮的桃花眼，如何也不敢相信這是三小姐會說出來的話。

    “你既不想當夫人，那我便當你夫人……幫我，如何？”

    一雙手從踝骨向下攀住她指尖，手指被搓得發熱。

    饒是江琬婉再純潔，也明白她指的是什么。

    “我不會……”

    “我教你?！?/br>
    ……

    江琬婉迷迷糊糊，不知什么時候躺下來了，她側著撐住自己，在身側人褪去一地衣衫的世界探索。

    她并不討厭這樣。

    盡管聽起來太失掉自我，但，凡是和三小姐一起做的事，她都不排斥，都能找到樂趣。

    “接下來要怎么做？”江琬婉十分好學，眼睛都亮了。

    ……

    顧清影像哪個環節出了差錯的水龍頭，雖然開著，但東一下西一下，這種焦灼足以弄惱一個正常人。

    她停下來，面色酡紅：“你……是當真不會?！?/br>
    肯定句。

    “嗯……”江琬婉有些自責，“那怎么辦？”

    顧清影捉住她的手：“跟著我?！?/br>
    三秒之后，顧清影以無盡的畢生的溫柔說：“手別彎，直一點……”

    ……

    江琬婉覺得，自己真是丟人丟透了。

    她本想好好表現一番，結果總是弄巧成拙。

    但換個角度一想，她忽然歡喜雀躍起來。

    三小姐是她的了。

    這是三小姐用最真誠、直白的方式，丟棄所有的過去，昭告她們當下彼此的歸屬。

    于是江琬婉看著旁邊仍竭力平緩呼吸的女人，湊上去，用唇虔誠地蹭對方唇角。

    顧清影成功自動會錯意：“你想么？”

    江琬婉：“……不想。我以前聽人家說，結束以后都要安慰一下的?！?/br>
    顧清影毫不留情揭短：“你方才連動手都沒力氣?！?/br>
    江琬婉：……

    “過來一點，躺太遠了?！?/br>
    顧清影說完，小腦袋就聽話地挨著她的肩，和她一起輕輕淺淺地呼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