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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如果求饒就更好了。 或許過會兒有機會。 向興春風得意道:“是戲臺,北平的大戲臺,我特意找了一位名伶來唱《白蛇傳》。上次的經歷太過失敗,這次稍加改造,加上熟人來扮演,你定會喜歡?!?/br> 顧清影忽然轉過頭,狠狠盯住向興的眼睛,神情似乎是詢問似乎是威脅,但慌亂是顯而易見的情緒。 向興又悠悠住了口。 磨吧,耗吧。 這個女人,他倒想看看,她能驕傲多久。 洋車停住了,向興早包下場,賓客們便魚貫而入。 顧清影跟在向興后面,大腦飛速運轉。 一方面,她要維持一個冷靜破裂的形象,所以時刻要揣摩,失控的顧清影是什么樣子。 另一方面,她盡管清楚,只要沒有譚書儀的消息,江琬婉就一定沒有大礙,但向興的話,還是讓她心底一顫。 向興該不會真的將小青蛇請了來吧? 不會…… 會…… 這里戲臺的陳設,和桐城關系都很差不多。 向興拉出他的金絲楠木戲,還替顧清影正了正座位位置。 “坐?!毕蚺d說,“大家只管看戲,不必客氣?!?/br> 后臺的胡琴聲已經響起來了,演員陸續登場。 顧清影仍然是滿不在乎的神情,但撐了一會兒,又小幅度地往臺下瞅。 “你的小青蛇就在下面?!毕蚺d輕昂了下巴,“清影啊,我其實一直想知道,你同男人女人在一起,到底有沒有感情?!?/br> “她們都是無辜的?!鳖櫱逵耙е勒f,“你沖我一個人來,還不夠么?” 向興的眼神逐漸逐漸狂熱起來,他像一只剛被喚醒獅子,一旦尋找到獵物,便抱起來瞄準目標。 顧清影此時卻再憋不住了。 她嗤笑一聲,往身后的椅背上靠。 “向興,那對于你,你可足夠了解,向家是怎么一步步發展壯大起來的?” “你什么意思!”向興感覺到瞬間的渾身發寒。 第40章 勿念花與月(九) 顧清影幾乎敢確定,臺上沒有江琬婉。 正如百花戲樓那夜,向興說許仙好,說白蛇好,可唯獨那條小青蛇入了她眼。 向興說的對,她同男人女人,的確是都沒什么感情的。 但有個人,已悄然不同。 分了了片刻神,然后才重新把視線移到向興身上。 “沒什么意思?!彼龤馑廊瞬粌斆卣f,“只不過,我勸你先別著急動怒,否則好戲錯過了,是要悔一輩子的?!?/br> 向興猛地攥住扶手椅,關節處都攥得發白。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看戲吧?!鳖櫱逵罢f,“你特意點的,自然要聽完?!?/br> 臺上,點綢頭面、一身紅衣堆出來個薛湘靈,她正無知地善良著,不知這善良將救她于水火。 “鴛鴦要五色,彩羽透清波。莫繡鞋尖處,提防走路磨。 配影須加畫,襯個紅蓮花。蓮心用金線,蓮瓣用硃砂。 ……” 薛湘靈耍小姐脾氣,尚有人教養,終究歡歡喜喜帶著鎖麟囊嫁人。 低頭看看自己這身嫁衣,顧清影嗤笑一聲。 當真十分諷刺。 說不在乎這些形式……她自己也不能夠信的。 不過早知這戲一波三折,這些天和小青蛇相處,她都能聽懂幾句了。 情隨事遷,薛湘靈曾施舍過的貧家女,也成了盧夫人,而她淪落消沉,體驗著人生低潮。 “想當年我也曾撒嬌使性,到今朝只落得舊衣破裙。 這也是老天爺一番教訓,他叫我收余恨,免嬌嗔,且自新,改性情。 休戀逝水,苦?;厣?、早悟蘭因?!?/br> 顧清影已完全沉浸到戲里去了。 情緒隨唱詞一波三折起來,一吸氣一吐氣,一出戲唱完了,她還恍然若失。 她想起那些年放浪纏綿,女人換了一茬又一茬,有的自己的確動了探求心,有的則是逢場作戲。 以至于稍動凡心,動了找人長相廝守的念頭,都覺得是妄念。 聽了一場戲,倒悟出什么來了? 顧清影自顧自輕笑了聲,暫且把這些拋諸腦后。 她此刻尚不知曉,這些積攢的覺悟,竟潛移默化真的改變了她后半生。 她偏頭,看早已如坐針氈的向興。 “我去桐城,當然不只是為了服喪,玩戲子。本就是不打算長命之人,怎會做這種無端損耗。向家發家的生意,聽說關乎軍火,還害死了不少人?” 向興臉色忽然沉下來,旋即是蒼白,像吐信子的蛇被捏住七寸。 “不……不是……” 顧清影深吸了口氣。 接下來這話,她不忍說,可一定要說。 “顧明河的死,也與這有關吧?一批不慎被揭露貨物,生生被誣陷到清白人的頭上,明河那時確乎接近瘋了,可她還沒瘋。她大著肚子,仗著瘋癲四處跑,誰知道,就偏偏聽見了?!?/br> “你,你哪有證據!你胡……” “有?!鳖櫱逵按驍嗨?,“還記得何敘嗎?他到了鄉下,手腳齊全不受限,有什么證據,一個人可比向遠那支懶散隊伍快多了?!?/br> 何敘早就被發現了,后面的事,不過是順勢而為。 而最初她在試衣間,發狂失控地碰江琬婉,不是因為處置老人傷透了心,而是知道了實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