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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啊?!本G袖無奈道,“三小姐時??磿缴钜?,就近便在書房睡下了。你瞧那邊的柜子,那里頭全都是三小姐淘來研讀過的書?!?/br> 江琬婉順著綠袖指的方向看,靠墻立了四五個有些年歲的木柜子,光是看上去就夠駭人。 三小姐在世俗里如魚得水,卻也有不俗的書卷氣。 “好了,到晌午用過飯后,江小姐再打發一個下午,明日先生來了,就不會像今兒這么無聊了?!?/br> 綠袖草草又收拾一番,將屋子打掃完一遍。 “什么先生?” 江琬婉錯愕地問。 她還是坐得拘謹,只占邊角,有一搭沒一搭地跟綠袖聊。 “教書的先生啊?!本G袖笑著說,“三小姐早在桐城就為你尋了,又怕找個男先生欺負了你。你說,這滿北平的女先生,唱紅的女青衣也當真是少,三小姐真是翻遍了北平,才為你尋一個先生來呢?!?/br> 江琬婉動了動唇,不知道接什么話好。 她只是忽然,很想見到顧清影。 “三小姐一片苦心,”江琬婉說得很慢,“我不會忘?!?/br> 綠袖見江琬婉上道,頗滿意地去收拾行李了。 江琬婉看著綠袖幾乎是蹦蹦跳跳的背影,十五六歲的女孩子,在偌大的宅院中,有很罕見地活潑俏皮。 她看得出綠袖不是個笨人,不該多說的話半句也沒漏過,但這小丫鬟也并不聰明,隔三差五地給自家主子挖坑,好壞都往外說。 江琬婉不多問,一來是怕顧清影借此試探她,二來,有些事她想等顧清影親自說。 旁人說的,容易先入為主。 歸根結底,她只信顧清影的話。 哪怕是謊話,她也堅信不疑。 * 剛入了夜,有丫鬟扣門,傳信兒給江琬婉:“三小姐今晚在書房,不回來了?!?/br> “好?!?/br> 江琬婉應了聲,到底還是心里有些失落。 白天說希望顧清影能回來,她以為三小姐的沉默是有可能,沒想到仍然是否認。 正要關門,綠袖多問一句:“對了,下午三小姐和顧老爺談得怎么樣?” 來傳信的小丫鬟,正是在院子里問顧清影有沒有事的那個。屋里發生了什么她也不知曉,只說了后面發生的:“我不清楚,不過三小姐從顧老爺房里出來,在天井站了很久,怎么勸都沒用?!?/br> 那小丫鬟不知詳情,以為顧清影受了委屈,嘆口氣道:“也興許是我眼花了,三小姐離開的時候,我瞧見她額頭都青了,當真可憐。你說顧老爺這性子,怎么對誰都能下得狠手。綠袖meimei,我是和你關系好才告訴你的,你別叫三小姐知道我說過這個?!?/br> “好,我保密?!本G袖說,“你快回去吧,晚了仔細老爺罰你?!?/br> 那小丫鬟還有話想說,她看了眼江琬婉,又想到顧老爺歷來手段,只得作罷,轉身離去了。 門闔上,還未落鎖,江琬婉打斷她:“等等?!?/br> “怎么了?”綠袖問。 江琬婉咬了下唇:“三小姐的書房,在哪兒?” 綠袖以為她是在玩笑:“你不必太擔心,如今三小姐在顧家的權勢,無人敢動她的?!?/br> 大多時候,綠袖不是給自家主子挖坑,而是受了顧清影的囑托,除了顧明河的事,都要對江琬婉知無不言。 江琬婉搖搖頭:“我想去一趟……三小姐若是生氣,都算我的?!?/br> 綠袖嘶的一聲,蹙起眉頭:“江小姐跟在顧三小姐身邊,難道真不曉得她的脾氣?況且老爺那邊正等著找把柄,好把我們攆出去,惹了麻煩又算誰的?” 江琬婉緘默不語,臉上緩緩蒙起羞愧。 她所有的理智,總是在提及“顧三小姐”四個字的時候土崩瓦解。 她如何不知道若是去書房,最壞的后果是怎樣呢。 可那話沖上頭來的時候,就像方才得知三小姐受傷時一瞬間揪心的疼,她同樣都控制不了。 洋燈底下,綠袖瞧著面前的人,秀氣而干凈的長相,大抵也有幾分曉得顧清影為什么會挑了她留在身邊。 這樣不染纖塵的干凈,最是難得。 綠袖雖曾是顧明河的丫鬟,現在伺候的卻是江琬婉,她忽然發覺,自己不該活在曾經那些規矩里。 她了解的到底還是少,三小姐也沒說過不許誰到書房,興許江琬婉是例外。 嘆口氣:“罷了,夜里風大,你套件衣裳,我給你帶路吧?!?/br> 第18章 曲終三尺意(三) 書房不遠,沒幾步路就到了,綠袖在腦海里想了想顧清影板起臉的模樣,不禁打了個寒噤。 三小姐發火,可遇不可求。 綠袖不肯再露面了,她遠在游廊就給江琬婉指:“就在那間里面了,我在外頭候著,你……”自求多福吧。 “多謝?!苯裆钌钔司G袖一眼,走幾步,然后吸了氣,推開雕花的木門。 手掌稍一用力,吱呀一聲。 屋內,書房比別處暗了些,只有盞洋臺燈昏昏暗暗放著光,江琬婉一眼便瞧見了顧清影,她全敞著窗戶,頎長的身影立在窗前。 顧清影以為是丫鬟,沒回頭也沒開口。 江琬婉將門關上,踩在腳下鋪的暗花毯子上,都是悶聲,悄無聲響。 她一步一步靠近顧清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