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我一下行不行 第100節
每一通他都等到自動掛斷,十七個四十秒過去,言柚仍然沒有接聽。 他終于徹頭徹尾地體會等待這種感覺,像在刑場遭受著一場緩慢而持久的凌遲之刑。疼算什么,最難捱的是明知死亡,卻還要等待它的降臨。 一樓的人更多了。 程肆朝門口跑去,拉住保安就問: “您好,您有沒有見到一個穿著白色長裙的女孩子出去?大概——這么高,長發,很白,笑起來嘴角有梨渦?!?/br> “您好,打擾。您有沒有見過一個穿白色長裙的女生出去?” “您好……” 他一個個問遍了所有一樓出口的保安,可是一句肯定的答復都沒有得到。 所有人都說沒見過。 通話記錄中又多出來五條無人接聽的記錄。 第二十二通了。 郁清雅也到了一樓,兩人碰面,遠遠就朝他搖了搖頭。 程肆看了眼手機屏幕,將那串芙蓉石十八子握得更緊。 郁清雅舒了口氣:“去查下監控吧,就說家里小孩走丟了?!?/br> 程肆按下第二十三次。 這一回仍緊貼著耳側,他垂著頭,肩膀好似都塌下來。 “好?!?/br> 他聲音嘶啞著說。 郁清雅深呼吸,抬手在程肆眼尾蹭了下。 “之前分開也和你爸有關?” “嗯?!?/br> 她握住程肆手腕,想把人牽著去找商場負責人調監控,就在此時,程肆目光突然停頓了下。 郁清雅反應不及的瞬間,剛還牽著的人瞬間掙開她的手,只感覺一陣風從身旁吹過,程肆已經朝某個方向飛奔而去。 言柚剛揮手告別小孩的父母,尚未轉身,便被身后襲來的一道力扯得轉過去。 然后就瞧見程肆的臉。 “你——” 一個音節都來不及發完整,她就被人扣著后腦攬著要拽入懷里。 “我說過你后悔也沒有用了,我不會放手了,怎么都不可能了?!?/br> 她聽見程肆說。 言柚被他摟得太緊,呼吸都困難,只感覺到他手臂與身體形成的無法掙脫的桎梏。 “哥哥……”她喚了一聲,“你先放開我,疼?!?/br> 程肆卻仿佛沒有聽見,甚至更加用力。 郁清雅跟上來,掃見周圍人群看熱鬧的目光,松口氣,緩過勁兒來又實在看不過自己兒子比人家小姑娘大那么多歲,還偏偏這么不要臉的蠻橫樣,墨鏡撈出來戴好,道:“先松松手,都有人拍照錄視頻了,等會兒人就給你發網上去,丟不丟人。松開!這回總跑不了了?!?/br> 言柚也瞧見圍觀的吃瓜群眾們放光的雙眼了,推了推程肆肩膀,小聲道:“你先松手?!?/br> 程肆充耳不聞,扣著她,低頭搭在她肩上。神情仍是那副模樣,好似除了略微泛紅的眼尾,也瞧不出別的差別。 可那雙眼睛里,卻盛滿了虛驚一場之后的后怕。 “不松?!彼懿涣?,也不想管,被人當作談資也好八卦也罷,被人看熱鬧當笑話都無所謂,他都不會松手,“我看上的人,就得是我的?!?/br> 郁清雅扶了下墨鏡,轉身,煩道:“不要臉遺傳的誰啊?!?/br> 程肆在言柚耳邊低低地說:“我答應你,會讓程術知受到懲罰的,會讓他為牽連到無辜的人道歉的。不要離開我,行嗎?!?/br> 這一句,只有言柚聽得見。到最后,幾乎是懇求。 她頓了下,回抱著人:“我不會離開了?!?/br> 她繼續小聲道:“剛剛遇見個跟家人走失的小孩,就帶他找了保安報了警。我沒有要離開呀,你干嘛這樣?!?/br> 程肆頓了下,緩緩松開人。 “沒有要跑嗎?” 言柚茫然道:“沒啊?!?/br> 聞言,程肆忽就重重松了口氣, 他低頭,長睫低垂下來,又抱了抱她,下巴在言柚發頂蹭著,無奈又如釋重負地笑。 沒有再繼續逛就回了家。 言柚被人一路扣著手,開車都沒有松,怕他單手不好cao作主動掙脫好幾次,都重新被人握了回去。 “我不是故意的?!毖澡珠L吁短嘆地看著二十幾通未接來電,說:“手機當時忘在其中一個購物袋里了,又都放在地上,而且開了靜音,你在三樓打電話的時候也就沒有聽到?!?/br> “嗯,又沒怪你?!背趟聊笾种?,“就當是體會一次我自己干過的混賬事兒?!?/br> 言柚輕輕笑:“你知道就好?!?/br> 車開進地下車庫,程肆從電梯里一直緊握著言柚的手回家。 “他是不是跟你說什么了?”他揉揉又捏捏,把那串芙蓉石重新戴回她腕上,又道,“不會帶你回去見他的,這些年我也沒有回去過了?!?/br> 言柚“嗯”了一聲:“其實也沒有說別的。但他提了一句我姓言,還說到,說到十多年前的事。他好像說我爸對他有恩?!?/br> 程肆頓了一下:“他是這么說的?” “嗯?!?/br> 言柚想著程術知當時那個語氣,斟酌一番還是道:“我覺得有點奇怪……我爸當時是為救你奶奶死的,那他說的時候,按常理不應該是‘對我們家有恩’,或者‘對我母親’有恩么……為什么會是‘對我有恩’,你覺不覺得哪里怪怪的?而且當時的那個語氣,我說不上來,但總覺得有哪里很奇怪?!?/br> 是很奇怪。 一個兇手,毫無愧疚之心,甚至還明目張膽對牽連進來的無辜之人言謝報恩。 程肆閉了閉眼,言柚想去冰箱里取瓶水,剛還合眼沉思的人就立刻站起來,從后面環著她一起走。 離不開似的。 “你干嘛啊?!毖澡滞妻鷥上?,分毫不動。 程肆:“要喝水?我幫你擰?!?/br> 說著就拿了一瓶擰開瓶蓋遞到他嘴邊。 言柚:“……” 這還不止。 言柚不知道是什么打通了程肆身上奇怪的按鈕,從回來之后,她去哪里、干什么,程肆都要跟著。 明明兩個人都在家。 就連他晚上洗手作羹湯,都要言柚在旁邊看著,這會兒倒是容許言柚抱著他了,反倒是別人想松手,他扣著人不讓離開。 到最后一頓飯都做了兩三個小時才好。 洗完澡上床時,已經快十二點。 言柚打開房門往外看了一眼,程肆正好端著杯水經過,按了下她腦袋,問:“看電影嗎?” 言柚眨巴著眼睛:“都快十二點了?!?/br> 程肆“嗯”了一聲,頗為惋惜的樣子,低頭看她一眼:“那去睡吧,門關好?!?/br> 言柚頓了下,手指撐在門上,道:“你今天好粘人啊,哥哥?!?/br> 程肆喝水的動作一停,倒沒反駁:“所以你最好鎖門,免得大晚上被人抱走?!?/br> 言柚:“……” 下一秒就“啪”一聲關上了門,不忘將門內的鎖咔噠一扭,確保門外那人也絕對聽見,才翹著唇角笑了起來。 “晚安?!?/br> 她聽見門外程肆說。 言柚應了一聲,也回了一句晚安,這才爬上床鉆進被窩。 然而這一覺入睡極為艱難。 一閉上眼睛,她就能想到程術知的面孔,想到程肆拽住她抱緊她時微紅的眼尾,想到他從那一刻開始的“粘人”。 翻來覆去近一個小時,身體總算感覺到疲累,昏昏陷入夢境。夢里畫面好像是變成了上帝視角,她親眼目睹程肆的焦急,目睹他從三樓一層層找到一樓,目睹他繃緊的下頜和逐漸暴凸的青筋…… 以及一通通無人接聽的電話。 醒來時,手機屏幕上的時間跳轉至凌晨兩點。 她慢吞吞爬下床,房間靜謐無聲,窗外的夜色沉沉。 燈是黑的,夢境帶來的虛空感散不去,繞在心頭像一團朦朧的云。 她輕手輕腳地打開門,程肆的房間就在對面,她伸手握住把手,往下一按便打開。 借著微弱的光,她只能看清床上的人好像是側躺著。 她腳步很輕,完全不會吵醒一個熟睡的人。到床邊,輕輕踢掉拖鞋就撩開被子躺了進去。 慢吞吞的,一點點湊近,越近越感覺到程肆身上的體溫。 她借著月光看他的眉眼,動作越發小心翼翼,柔軟的床褥上沾染了他身上干凈好聞的味道,讓人著迷。 言柚抬了下手,想摸一下程肆眼尾,又怕把人吵醒。 手停在半空中又收回來,等待幾秒發覺眼前人仍舊沒有被驚醒的跡象,才有大膽了些,又湊近幾分,幾乎要完全讓自己陷入程肆懷中。 她小心地去抱住他的腰,抬頭觀察一番完全沒有醒過來的模樣,便又抬了下手。這一次,沒有停頓地觸碰到男人輕闔的眼尾。 然而下一刻,猝不及防地被人一個翻身壓在身下。 程肆睜開雙眼,沒有一點兒剛睡醒的惺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