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店里，服務員立刻迎了上來：“請問你們幾位?！?/br>
    “五位?！苯談傉f完，周傲道：“分兩桌?！?/br>
    服務員：“？”

    “烤盤有限，熟食需要時間，分兩桌免得烤不夠吃?！敝馨烈贿呎f，一邊又朝江照看了一眼，頗有幾分邀功的意思：“而且大班不喜歡那么多人擠在一起?！?/br>
    “沒關系?！苯盏溃骸芭紶枖D一次也沒事?！?/br>
    他跟在郁里身邊朝座位走，蘇子亦忽然把郁里抓了過去：“正好咱倆最瘦，讓他們一人一邊，我們坐一邊?！?/br>
    江照臉色泛寒。摘下眼鏡在桌前坐好，一抬眼，就看到兩人鮮活的身影，格外刺目。

    郭肖坐在另一邊，見狀道：“你這樣方便嗎？”

    “方便?！苯找呀浤闷鹆丝緍ou夾，主動承擔起了動手的重任。

    rou一片片地被攤在烤盤上，呈放射狀，間隔距離像是拿尺子量過，火候被嚴格把控，翻身的時間也跟掐了表一樣。

    幾個人眼睜睜看著那rou逐漸被熥的卷起，翻出油花，悄悄吞著口水。

    江照無動于衷。

    rou還在繼續烤。

    邊緣逐漸焦掉，周傲推郭肖，郭肖推蘇子亦，蘇子亦推郁里，沒人提醒他即將要烤成焦炭。

    烤成焦炭的rou終于被分到每個人的盤子里，江照微微一笑：“快吃，別愣著?！?/br>
    在他和善的注視下，周傲很給面子地朝嘴里塞了一口，頓時苦的皺起了臉。

    郁里低頭戳碗里的焦炭。

    蘇子亦小小聲道：“誰提醒他一下，這不是浪費食材么?！?/br>
    一份牛小排再次被烤成焦炭之后，周傲終于忍不住了：“大班……”

    江照看他。

    “……你烤的真棒，真好吃?！?/br>
    郭肖一腳踢了過去，瞅江照幾回，吸了口氣：“那個大班，要不，要不我來吧，你歇歇?！?/br>
    “怎么，不合你胃口？”

    “不是，那什么，這不是，那個rou，這碗里它……”

    那兩個字跟卡在他喉嚨里一樣，醞釀半天就是說不出來。

    一個細白的手臂輕輕伸到了江照面前，電子音說：“焦·了?！?/br>
    江照沉默幾秒，輕輕放下烤rou夾，很抱歉地道：“不好意思啊?！?/br>
    桌上沒人說話。

    他拿過旁邊的毛巾擦了擦手，道：“我去個洗手間?！?/br>
    他走遠了，桌上才有聲音傳出：“他眼鏡沒帶哎，不會有什么事吧?！?/br>
    “郁里你剛才也膽子也太大了……”

    郁里垂下睫毛，他只是不習慣浪費食物，這rou被烤的完全不能吃了。

    雖然他不知道江照眼里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樣，但，顏色烤成了這樣，他真沒發現嗎？

    “我們石頭剪刀布，誰把那個給他送一下?！敝馨撂嶙h剛出，郁里就站了起來，拿起江照的眼鏡走了出去。

    郭肖看著他的背影，目光逐漸露出幾分復雜：“他是不是沒見過大班虐人啊，這么莽……”

    “平時沒看出來?！敝馨烈驳溃骸伴L得跟吉祥物似的，膽子這么大?！?/br>
    蘇子亦一言不發，把烤盤上熥好的rou全夾進了自己碗里。

    江照正在衛生間里洗手，他洗手素來比別人墨跡，慢條斯理，一定要把每一根手指，甚至指縫里都仔細揉過一遍才能算完。

    鏡子里有人時不時走過，黑白猶如鬼影。

    一片寂靜之中，邊緣忽然走近了一個人，鮮亮而干凈。

    江照站直了身體，隔著鏡子，近乎貪婪地注視著他。

    郁里一步步走近，遞過來一個東西。

    江照轉過來，擦干凈手接過，道：“剛才讓你倒胃口了?！?/br>
    郁里搖了搖頭。

    “你回去吃吧?！?/br>
    郁里看他。

    “我在這邊走走?！?/br>
    郁里想了想，舉起手：“一·起?！?/br>
    兩人在商場亂逛，一路無話。

    色盲鏡片下，所有一切重新變得虛偽了起來，獨一無二的顏色也變得普通。

    “耽誤你吃飯了?！苯盏溃骸斑€想吃什么，我帶你去？”

    郁里搖搖頭。

    “那找家店隨便吃點吧?！眱扇苏寐愤^一家米線店，江照提議：“試試這家？”

    郁里沒意見。

    米線店里，江照再次取下了眼鏡。

    小啞巴悶頭吃著，雪白的鼻尖溢出細密汗珠，腮幫子鼓了幾下，本就不大的嘴巴向里一收，紅潤潤的像枚櫻桃。

    他把食物吞下去，嘴巴恢復原狀。

    江照一瞬不瞬地望著他，順勢抽了張紙，在快碰到他嘴唇的時候，被郁里截下。

    “嘴上，有湯?！苯帐栈厥?，郁里用力抹了兩下嘴巴，終于忍不住撥弄手表，鼓起勇氣：“你·為·什·么·一·直·看·我?！?/br>
    江照挑眉：“有么？”

    “……”他反問的太坦然，郁里一時不知道該怎么反應。

    江照的目光凝在他的臉上，道：“那你說，我看你做什么?！?/br>
    “……”是啊。沒有理由。

    江照沒有理由一直看他的。

    他低下頭，筷子挑著碗里的米線，猶豫著再次抬眼，一下子對上了江照的眼眸。

    郁里放下了筷子，眼睛微微瞪圓，電子音清晰而堅定：“你·就·是·在·看·我?！?/br>
    江照點點頭。

    “我幫你補課，給你準備資料，還把我總結的學習方法都教給你，你爸跟我爸又是好朋友，你也說過我們是朋友……”他語氣緩緩，神色遲疑：“我不能看你？”

    “……”

    郁里皺眉，再次問：“你·是·不·是·還·在·怪·我?！?/br>
    “怪你什么？”

    郁里指他放在一旁的眼鏡。

    江照意會，道：“這個東西，戴久了眼睛會累，我今天用眼過度，而且你看這湯汁很熱，我戴著吃飯鏡片會起霧，所以才拿了下來……就因為這個？”

    郁里手指縮回，江照說的不無道理。

    “你不會也覺得我，沒有這個東西……就會發瘋吧？”江照觀察著他的表情，無奈道：“我的確，會因為眼睛的原因心情不好，但我不會無緣無故找人麻煩，你不要聽別人胡說?！?/br>
    “可·是?！庇衾镞€是不明白：“你·一·直·看·我·很·奇·怪?！?/br>
    “很奇怪嗎?！苯账伎剂艘魂?，才道：“可能因為，你在我眼里，有些不一樣?！?/br>
    “是不是給你帶去困擾了？”江照再次抱歉：“不好意思，不過我沒有惡意，希望你不要誤會?！?/br>
    郁里當然困擾。

    他再次舉起手表：“我·哪·里·不·一·樣?！?/br>
    眼前忽然空白了起來，江照的聲音在耳畔回響。

    “因為全世界只有你是鮮活的?！?/br>
    “只有看到你，我才感覺自己好像跟別人沒什么不同?！?/br>
    “也許你不相信，但你在我眼中，是有顏色的?！?/br>
    “甚至當我碰到你的時候，整個黑白的世界，都重新被賦予了色彩?！?/br>
    ……

    郁里回到家的時候，左腳絆到了右腳。

    他踉蹌著直起身子，腦子里只有四個字在盤旋——

    就、不、該、問。

    第16章 我很想拉你的手，可以嗎？

    京朔的月考一般是周五，跟著會有一整個周末，目的是為了給學生足夠的放松時間。

    墻上的時鐘指向十點，床頭手表響起。

    一只瘦白的手臂伸出，攥住手表帶進了被子里。

    “郁里！醒了沒！”

    郁里懶懶敲擊了兩下。

    王金園大聲道：“我在你家小區門口，你家幾棟幾零幾??？”

    二十分鐘后，王金園一腳跨進了郁里的家，左右打量著這個充滿著上世紀復古風情的裝修風格，嘴里嘖嘖有聲：“你爸還挺有品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