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玩不起嗎 第6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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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戀時的濃情蜜意退卻,露出了底下嶙峋的尖石,無論是誰再往前一步,都會遍體鱗傷。 孟回對感情的要求很高,嚴苛到容不下一絲瑕疵,這也是她寧缺毋濫,不肯輕易談戀愛的原因,在她認知里,一個男人如果不想和一個女人結婚,那么根本就談不上愛她,頂多是喜歡而已。 熱愛尚且抵不過漫長歲月,而喜歡,又能維持得了多久呢? 如今她算是親身試驗過了,建立在美色皮相之上的愛意,確實無異于空中樓閣,膚淺且易塌。 她在這份愛中,漸漸地失去了自我,居然愚蠢到妄想著把幸福寄托到另一個男人身上,她不喜歡這樣的自己。 他們都說愛她,也許都有各自的苦衷,可事實是,誰都不愿意要她,十八年前別無選擇,現在孟回決定先發制人,長痛不如短痛,她要掌握主動權,做先拋棄,先離開的那個人。 “沈寂,”孟回認真地對上他的眼睛,擲地有聲道,“如果一段感情需要其中一方退讓、將就、委曲求全,甚至放棄原則和底線,你覺得它能持續多久?” 他確實可以違背本心和她結婚,但在愛情的墳墓里,他的愛意能抵得住一年還是幾年的消耗?萬一他將來后悔了呢,婚姻不過如此,結了又離,簡直是浪費時間,得不償失,他們之間總有個不定時炸`彈,不知道會在哪天炸開,也許到時會傷得更深,日夜如履薄冰,沒有安全感,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換個角度,假設她和他一樣選擇不婚,框定在某個范圍內,不受任何外界的拘束,可戀愛真的能談一輩子嗎?俗話說人不如新衣不如舊,如果他喜歡上別的女人,隨時都可以抽身離去,如果他后悔不婚了,想和對方結婚,那她又算什么?要是真走到這步,她一定會恨他的。 江家的多情基因在圈內是出了名的,她會成為讓他深情專一的例外? 他們會有孩子嗎?不結婚的話,孩子就成了私生子,在看似完整,實際上并不完整的家庭長大,重蹈她的覆轍。 孟回立馬掐斷思緒,又回到那個卑微如塵的怪圈了,為什么考慮的是她被拋棄,就不能是她拋棄他嗎?! 既然誰都承受不住將來對方的后悔,還不如及時止損,讓過去成為一段還能稱得上美好的回憶。 “回回,”沈寂抬步向前,拉近和她的距離,眉眼在淺金明亮的光線中有些模糊,看不清表情,頎長的影子悄然鎖住了她,他啞聲道,“再多給我一點時間?!?/br> 玫瑰色的朝霞消失了,天空恢復澄澈的湛藍色,荷花湖里,一滴映著日光晶瑩剔透的露珠“咚”地從荷葉上滾落入水,孟回低下頭,聲線里染上了明顯的疲憊和無力:“沈寂,我們……好聚好散吧?!?/br> 說完,她轉身往回走。 前陣子陸陸續續下了十幾場小雨,青石地板縫隙長出了幽綠的青苔,孟回穿著拖鞋,走得又急又快,一不小心腳下打滑,還好她反應迅速地扶住了墻,有驚無險地穩住身子。 不遠處一家石磨腸粉店,熱氣漂浮,幾個下了夜班的中年男人圍桌而坐,看到這一幕,有人吹了記口哨,大聲用方言問她:“小姑娘,沒事吧?” 孟回朝他們搖搖頭,繼續前行。 拐了個彎,迎面差點和人撞上,孟回來不及避讓,就被抱住,她垂眸看著眼皮發紅,腫成核桃的女孩:“嘉念,你怎么了?” 蒲嘉念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抽抽噎噎地說:“jiejie,我還以為你走了?!?/br> 昨晚給學生做完家教回來,mama告訴她,孟jiejie在她房里睡著了,她心里有諸多疑惑,又發現了mama的異樣,mama被她纏得沒辦法,只好把真相說出來。 故事很長,mama講得很慢,聽完差不多就半夜了,她困得不行,忍不住瞇了會眼,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回房看jiejie,誰知里面空無一人,她以為jiejie不辭而別,于是就追了出來。 聽到她喊jiejie,孟回渾身一僵,有種天旋地轉之感:“你都知道了?” 她,知道了多少? 蒲嘉念鼻音很重地“嗯”了聲,抱著她又哭又笑:“mama已經告訴我了,原來你是我的jiejie,哈哈哈感覺就像做夢一樣啊,不對,做夢都沒有這么好的事……” 巷子老舊悠長,吹來潮濕中夾雜著植物清香的風,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孟回屏息凝神,問:“她是怎么跟你說的?” 在葉相思的講述中,某部分有著尖銳棱角的事實被掩去,她選擇一如既往地保護不諳世事,純真無瑕的小女兒。 因此,孟回從meimei口里聽到的是一個被善意編織過的謊言,沒有一對有情人因誤會分手的遺憾,也沒有200萬,更沒有撕心裂肺的生離,只剩心甘情愿的歸還,以及她回到爸爸身邊,兩個家各自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圓滿。 正如歌詞所寫,一切都是幸福的模樣。 孟回懸著的心放下了,嗯,這樣就很好。 “mama還說,你爸爸接你走那天,我冒著雨從巷子里追車跑出去,一邊跑一邊哭,然后就摔倒了,當晚發了場高燒后,醒來人就傻了,還把你忘記了?!?/br> “jiejie,對不起,”蒲嘉念小聲在她耳邊說,“我不是故意忘掉你的?!?/br> 孟回百感交集地摸摸她的頭:“原諒你了?!?/br> 蒲嘉念軟了聲,甜甜地跟她撒嬌:“那你跟我回家好不好?” “走吧?!?/br> 幾只麻雀在枝頭嘰嘰喳喳地亂叫,姐妹倆像小時候那樣,牽著手走在盛滿陽光的小巷,走出的每一步都和記憶的畫面重疊,又是一個轉彎—— 蒲嘉念朝前面的人招手:“mama,我把jiejie帶回來啦!” 葉相思看著她們笑,笑著笑著,淚流滿面。 作者有話說: 手殘黨,盡力了╥﹏╥ 預計下章能寫到文案了叭 第六十五章 心頭大石落地, 到家后,蒲嘉念困得眼皮都睜不開,拉著孟回一起回房間補回籠覺, 不知怎么躺到床上,大腦皮層異?;钴S,人就精神了。 也許是作為家里的獨女, 體弱多病,無比渴望別的孩子有兄弟姐妹陪著長大, 加上屢次得到幫助和保護,蒲嘉念心里早把孟回當做jiejie看待, 戲劇性地如愿以償后,她很快就適應了兩人的新關系:“jiejie,mama昨晚給我看了小時候的照片,我們長得好像哦,就像雙胞胎?!?/br> 蒲嘉念說著,努力睜大眼,細致地打量jiejie好一會兒, 撇撇嘴:“現在不怎么像了?!?/br> 當年高燒失憶后,mama把家里和jiejie有關的東西都藏起來了, 估計是怕睹物傷情吧,雖然mama說得云淡風輕,但她能感覺得到, mama很難過。 好在苦盡甘來, 如今一家人算是團圓了。 “姐,”蒲嘉念思維跳脫, “mama說你以前叫葉迦, 而我叫蒲嘉音, 后來才改名蒲嘉念,怪不得上次在衛生院,外婆居然對著你喊jiajia,原來是迦迦,而不是嘉嘉?!?/br> 外婆看似糊涂,其實心里比誰都清楚。 蒲嘉念又想到,mama的名字是葉相思,她叫蒲嘉念,加起來就是——思念。 還有,葉迦,孟回,是回家啊。 一切都是有跡可循的。 蒲嘉念又想要哭了,她翻了個身,伸手抱住身側的人,哽咽著笑道:“jiejie,歡迎你……回家哦?!?/br> 孟回眼尾漸漸泛紅,半晌后輕輕地“嗯”了聲,情緒滿漲,喉嚨發澀,無法言語,她默念著:我、回、來、了。 曾以為沒有勇氣獨自去面對,所以要他陪著,現在看來,好像一個人也沒有那么難。 由此驗證了那句亙古不變的真理,靠人不如靠己。 蒲嘉念靠在jiejie肩上,聞到了由內散發的幽香的氣息,催眠效果顯著,她止不住地打呵欠,咬牙強撐著,不想就這么睡過去,害怕醒來發現是夢一場。 孟回指尖輕點她眉心,柔聲說:“睡吧?!?/br> 分別前一晚的睡前故事,她還沒有講完,遲到了十八年,是時候該讓它有個結局了。 “小美人魚的jiejie們用頭發從巫婆那兒換了一把刀,告訴她,只要你把刀插進王子的心里,你就可以恢復人魚原形,回到我們的身邊??尚∶廊唆~太愛王子了,她舍不得傷害他,于是她親了親他,丟掉刀子,縱身跳進大海,慢慢地化成了泡沫?!?/br> 蒲嘉念睡意朦朧,喃喃道:“那,她最后也算是回家了吧?!?/br> 孟回沒有回答,輕聲哼起了熟悉的旋律,蒲嘉念聽出是在月見島音樂比賽中的哼唱,她的思緒隨著縹緲樂聲飄遠,直到完全失去了意識。 她沉沉地睡著了。 等呼吸聲漸趨均勻,孟回垂落視線,懷里的小姑娘睡顏甜美,日光描出頰邊細細的絨毛,像個無憂無慮的純真孩童。 清晨溫度適宜,木窗正對著花團錦簇的小院,涼風陣陣吹入,滿室浮動著淡淡香氣,灰白的墻上有光影輕晃。 臨近中午,送完水果從桐城返回青塘的蒲東聽妻子說起孟回回來了的消息,頓覺欣喜若狂,一個大男人,沒忍住紅了眼眶,蹲在天井連著抽了兩根煙后,抹干眼淚,鉆進廚房忙碌去了。 蒲東生性內斂,寡言少語,習慣性做的比說的多,他對繼女是真心疼愛,也滿懷愧疚,不顧路途奔波,做了滿桌她愛吃的菜,累得滿頭大汗,但他是真高興,好久沒這么舒暢過了。 要不是妻子制止,他都想喝杯小酒慶祝下。 無需寒暄,一家人只要往桌邊一坐,熱鬧的煙火氣縈繞,多年分離的隔閡仿佛自動消失,氣氛和樂融融。 外婆看著一對如花似玉的外孫女,笑紋深深,漫出一層層的慈愛:“迦迦,吃完飯,你就得去寫作業了,音音,你可別去吵jiejie?!?/br> 孟回和蒲嘉念交換了個眼神,異口同聲答道:“知道啦,外婆?!?/br> 外婆滿意地點點頭:“好孩子?!?/br> 這一幕看得葉相思心里甜酸相交,翻涌不休,她扭過頭,用力眨眼,蒲東在桌下輕握住她的手,傳遞無言的安撫。 飯后,休息片刻,蒲東從水井里撈起一個大西瓜,用刀切開,每人拿了一塊,涼絲絲,沙沙的質地,用來解暑再好不過。 蒲嘉念笑得身下的木椅直打顫,孟回目光不經意地掃過,瞥見了她胸前斑駁的手術刀痕,眸色不由得微黯,低頭咬了口西瓜,甜滋滋的。 木門突然被人推開,聞訊從縣城火急火燎趕來的蒲信南出現在眾人面前,他氣喘吁吁地扶著樹,像發現了什么新大陸似的,不敢置信地盯著孟回瞧了又瞧,顧忌著有長輩在,他把路上反復念了n遍的“臥槽”二字吞了回去:“你真的是……葉迦?!” 孟回面無表情地翻了個白眼。 蒲信南渴得不行,猛吞口水,從桌上拿了塊西瓜,一邊狼吞虎咽,一邊暗暗琢磨著,難怪在月見島那會兒他看她的側臉有些面熟,總覺得以前在哪兒見過。 沒想到她竟然是他的童年陰影,小魔女葉迦。 他只比她小兩個月,可沒少被她欺負,被拳頭打,被飛旋腿踢,被按在地上摩擦……要不是她跟她爸走了,他都不一定能活到現在。 自那以后,蒲信南被mama耳提面命,千萬不能在蒲嘉念面前提起她jiejie,所以慢慢地,他也就忘記了這么一個人。 可怕的是,蒲信南后背躥起一股涼意,他居然對她有過非分之想,臥槽簡直不要命了的節奏啊這是!要真付諸行動的話,得鬧出多大笑話? 她明明知道他是誰,卻始終冷眼旁觀,等著看好戲,想看他出丑,太過分了! 蒲信南的心理活動精彩紛呈,蟬鳴在樹上聒噪不停,墨綠色的葉影投進水井里濯洗,墻角的三角梅迎著烈日生長,水泥地面潑著淋漓的水,仿佛又回到了小時候的盛夏,自由自在,來去如風。 然而對孟回來說,她的夏天已經提前結束了。 某些東西,永遠地留在了這個夏天。 下午天氣轉陰,沒有要下雨的跡象,蒲嘉念便跟jiejie提議去荷花湖泛舟,順便釣魚,蒲信南不是很感興趣,但還是被她拉去當了苦力。 經過停車場,孟回漫不經心地多看了一眼,那部黑色保時捷已經不在原地了,她的心尖輕輕地揪緊了下,浮光掠影般,說不清具體是什么感受。 其實他走了,也好。 孟回無法否認,他的存在會動搖她的意志,她又不是鐵石心腸。 橫亙在他們之間的不是小矛盾,幾乎沒有調和的余地,既然做出了決定,那就只能往前走,不要回頭。 蒲嘉念熟門熟路地跟工作人員租了條小船,省下一百塊的人工費,免費勞動力蒲信南只得認命地劃起槳,將船撐到了荷花湖中心。 湖水呈現青綠色,并不清澈見底。 孟回清空思緒,愜意地倚著船頭,閉上了眼,微風吹拂發絲,將流逝的時間拖慢,四周安靜極了,隱約能聽到巷子深處傳來的狗叫聲。 蒲嘉念瞅準位置撒了把誘餌,可魚兒大都藏在水下,不肯出來咬鉤,白忙活了三個多小時,眼看太陽都快落山了,一條魚也沒釣上來。 蒲信南正要笑話她,收到孟回的一記眼刀,嘴唇抿得緊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