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瑤思索片刻，頷首道：“聽憑陛下決斷?！?/br>
    楚景玄柔聲說：“好，那崔大夫之事便這么定下了?！?/br>
    虞瑤同楚景玄說罷這一樁事也無別的話。

    她起身欲走，準備去喊寧寧和昭兒進來同楚景玄待上一陣，反而先被楚景玄手指勾住衣袖。

    虞瑤低頭去看自己的衣袖。

    見那手指縮了回去，隨即楚景玄的聲音響起：“瑤瑤，給你這個?！?/br>
    虞瑤望向楚景玄。

    于是瞧見他摸出個紅漆嵌螺鈿八寶攢盒，獻寶似的捧到她面前。

    “廚房今早現做的點心?！?/br>
    “有你愛吃的玉露霜、翠玉豆糕、蕓豆卷并幾樣其他小點?！币幻嬲f一面將攢盒送到虞瑤手中。

    虞瑤捧著攢盒，多看一眼楚景玄。

    “陛下費心了?！彼话咽种袛€盒擱在小幾上，“還是待會兒讓寧寧和昭兒嘗嘗罷?！?/br>
    話里的意思不難領會。

    她沒有領楚景玄的情乃至暗示他對寧寧和昭兒好即可。

    楚景玄臉色微變。

    虞瑤已然捎上小幾上的那個食盒走出去。

    楚景玄仰靠在身后兩只大引枕上，聽著虞瑤離開的腳步聲，雙目微闔，唇邊浮現一抹苦澀的笑。

    她不領情，不接受他的小意……

    這些日子因虞瑤對他悉心照料而生出的一點希冀碎得四分五裂。

    連同愿意讓他和孩子們相處也覺出幾分他意。

    當他領會到這些，再想起虞瑤邀請他中秋共同佳節，便覺出別樣的意味。

    略略咂摸，只覺心如刀絞。

    又哪怕心下黯然失落，當寧寧和昭兒回來房間，楚景玄掩下低落情緒，打起精神陪著他們玩鬧。

    也依虞瑤所言，打開攢盒，讓他們嘗一嘗那幾樣點心。

    之后數日，虞瑤每天帶上寧寧和昭兒來見楚景玄，讓他們和楚景玄多相處。

    她仍舊用心照顧楚景玄用膳，直至他用過晚膳才帶孩子們回去。

    直至楚景玄行動自如。

    而到得這個時候，距離中秋不過兩日的時間。

    虞瑤不再去楚景玄住的那座宅子。

    且趁著寧寧和昭兒睡覺期間，把流螢、虞敏喊至一處，同她們商量酒樓往后怎么辦的事情。

    “這些日子發生許多事，你們也都清楚，我便不費心細說了?！?/br>
    “將你們一道喊來，是想問一問你們的意見，這酒樓是否要繼續開下去？”

    虞瑤話出口后，虞敏和流螢齊齊看向她。

    她溫聲道：“正因發生許多事，才想著該慎重考慮，你們有什么想法，盡管提出來?！?/br>
    “jiejie在哪兒我便在哪兒?！庇菝艉芸旎卮?。

    頓一頓虞敏補充說，“經營酒樓之類的事情我也不懂，于我而言聽憑jiejie決斷便是，總之我不和jiejie分開?！?/br>
    流螢看著虞瑤斟酌問：“小姐是有靈河縣的打算嗎？”

    虞瑤道：“靈河縣是你的家鄉，你若想留下來，酒樓和宅子便送給你?！?/br>
    “小姐不要我了嗎？”流螢詫異。

    又是眼眶微紅，“我家中早已無親人，小姐若也扔下我，那我當真是孤零零一個人?！?/br>
    虞瑤忙抬手輕拍流螢后背：“哪里叫扔下你呢？你陪我經歷過那么多風浪，倘若沒有你，我也不知能不能撐到今日。只是不想你一直受累，你若不想留下，自然同我們在一處，絕無扔下你之說?！?/br>
    流螢破涕為笑：“小姐不扔下我便好?！?/br>
    “小姐去哪里我也跟著去，只要小姐不趕我走，我絕不離開小姐身邊?！?/br>
    兩個人便都像聽虞瑤的決定。

    虞瑤輕唔，又聽虞敏問：“他日離開靈河縣以后，jiejie有何打算？往后我們去哪里？回京城？”

    “暫無回京的打算?！?/br>
    虞瑤輕搖了下腦袋，“只顧慮著諸般牽扯，或許選擇也不多?！?/br>
    “當初碧珠想留我們在闕州城，擔心一旦有事，輕易將他們牽扯進去，便不曾應下，于是來了靈河縣。而今陛下已然知曉我們的事，我也不想帶你們東躲西藏。若陛下不強行帶我們回京城，不如我們屆時去闕州城。到得現下同碧珠見面不必遮遮掩掩，在闕州城想與碧珠往來也多幾分方便?！?/br>
    流螢但笑：“小姐說得不錯?！?/br>
    “且闕州城終究比靈河縣熱鬧得多，往后想做點什么想來便宜，即使單過日子，也比靈河縣來得舒坦?！?/br>
    談及闕州城，虞敏想起先前住的那一處宅院。

    那宅院是祁寒川置辦的，思及此她又覺得不方便提，只道：“確也不錯?！?/br>
    虞瑤微笑：“如此便暫時這么說定了?！?/br>
    “待過得中秋，陛下離開靈河縣，我們也著手此事?！?/br>
    虞敏聽話里話外，自己jiejie談及將來的事，都把皇帝陛下排除在外。

    她心有所覺，卻在夜里按捺不住悄悄問虞瑤：“jiejie……當真無心再與陛下墜歡重拾么？”

    作者有話說：

    高燒了兩天，今天終于好點了，勉強寫了一點出來，大家不要嫌棄qaq

    實在抱歉，評論送小紅包摸摸！

    第66章 忐忑

    虞瑤原本坐在床榻旁。

    見meimei眼巴巴不睡覺卻來尋她, 又談論起這些事，索性拉著虞敏在床榻上并排躺下來。

    燭光幽幽，虞瑤凝視虞敏, 有一剎心神恍惚。

    仿佛回到她入宮之前, 她們姐妹散漫躺在一處笑鬧著說體己話。

    虞瑤的目光越發溫柔。

    她記得之前meimei也問過她類似的問題，但那個時候畢竟尚未真正做決定。

    一再確認……

    說到底是meimei仍在為她和皇帝之間的事歉疚。

    虞瑤想一想, 該說的話已經說過了, 有些道理也得讓meimei慢慢領會。

    這會兒便只對虞敏道：“待我們離開靈河縣以后，大約是不會再開酒樓了。敏敏, 你有沒有什么想做的事？”

    沒有得到正面回答，答案反而變得清楚。

    虞敏微怔, 掠過這些事不提，搖一搖頭道：“我都聽jiejie的?！?/br>
    “認真考慮下?！?/br>
    虞瑤伸手摸一摸虞敏的臉, 微笑, “左右得費些時日，考慮清楚也不遲?！?/br>
    虞敏心下悵然, 垂眸低聲道：“我只會給jiejie添亂?！?/br>
    “沒有的事?！庇莠庉p握住虞敏的手, “何況我們姐妹兩個相依為命, 哪有添亂不添亂之說？”

    “前些日子發生那些事, 敏敏覺得我給你添亂了嗎？”見敏敏迅速搖頭否認，虞瑤一笑，溫聲道，“那些事若你不覺得我添亂，便是一樣的道理, 我也不會覺得你給我添亂。之前不是說好了嗎？我們往后要相互扶持, 不要再有所欺瞞?！?/br>
    聽著虞瑤這些話, 虞敏便感覺自己總糾結那些事才叫添麻煩呢。她順勢抱住虞瑤的胳膊往jiejie身邊湊, 卻沉默過良久，方輕道：“jiejie，我不想嫁人了?！?/br>
    如此一句話說得不容易，尾音也帶著顫。

    甚至低頭將臉埋在虞瑤的身側。

    虞瑤朝虞敏看去，視線落在meimei發頂：“那便不嫁?！庇菝糇ブ觳驳氖诸澮活?，又感受手掌落在發頂輕撫，聽她溫聲說，“倘若遇不到良人，不嫁的好?！?/br>
    “可以嗎？”虞敏抬眼，有些怯生生看虞瑤。

    虞瑤回望她道：“當然可以！”

    虞敏看著虞瑤毫不猶豫給出這樣的答案，繼而聽虞瑤說：“當年我自己身陷囹圄時，我便想過了，你的婚姻大事絕不能潦草糊涂，不能讓你受同樣的苦楚。只沒有來得及，你先遭了他們的毒手?！?/br>
    “故而在這件事上，敏敏，你不用擔心也不用顧慮?！?/br>
    “你若不想，那便不做?！?/br>
    虞瑤當然知道meimei為何會說出這樣的話。

    她從未細細過問，也不會去揭開meimei心底的傷疤，但她知道meimei心中所想。

    “我們女子于這世間本便艱難。從前許多事，我們沒有辦法自己選擇，如今既然有機會，自然可以認真的選一選。這又不是什么殺人放火，見不得人的勾當?！?/br>
    虞敏怔怔看得虞瑤半晌，撲向她懷中，嗚咽出聲：“可我還是怕，怕拖累jiejie，怕變成jiejie的負擔，怕自己自己沒用，什么忙也幫不上……”

    “前些日子，不是幸虧有你幫我照顧寧寧和昭兒嗎？”

    虞瑤微笑著輕拍虞敏后背，“且若有這種顧慮，方才所說更該好好考慮?！?/br>
    “我們也都是讀過圣賢書的?！?/br>
    “雖無法考取功名，但做一些別的事情總歸做得到?！?/br>
    虞敏一面點頭一面哭。

    哭到最后，窩在虞瑤身側睡著過去。

    如此又過得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