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皇后 第89節
“難道是我想要這樣嗎?她三年前出現在靈河縣時,我如何知曉她是虞家人?又如何知曉便是她的姑母害得我家破人亡?只要她姓虞,她就永遠不無辜?!?/br> 第59章 犯上 虞家早在三年前虞太后去世之后便倒了。 縱使有怨有恨, 想要報復,也沒道理非要對著一個弱女子出手。 楚景玄余光睨向周遭逼近的黑衣人。 從這些人的眼神、步伐、握刀的姿態與身形看,分明個個訓練有素, 不似臨時拼湊的烏合之眾。 上一次見到崔方旭, 他命常祿去查過這個人以及崔家。 他父母是靈河縣本地人氏,鄰里皆可作證, 且對他們崔家醫館也多有褒揚。 無論崔家夫婦如何收養的崔方旭。 倘若他們想讓崔方旭為自己的親生父母報仇雪恨, 便不會令他只在靈河縣做個小小的大夫。 虞瑤會來靈河縣扎根不是可以提前預料的事。 連崔方旭自己也說了,最初見到虞瑤, 他不知虞瑤的真實身份。 自無窩在這么個小地方守株待兔的道理。 顯然,崔方旭是被人利用。 “虞家早已被抄家, 男丁伏誅,女眷也遭流放。你說為了舊時恩怨想要復仇, 她在靈河縣三年之久, 你也認識她多年,沖著她去, 利用她對你的信任, 當真能令你痛快?不過我瞧你抑或你背后之人, 只不過想要我的性命罷了?!?/br> “崔方旭, 你和誰勾搭在一起?” 楚景玄冷眼看他,手掌握緊住劍柄,略轉方向,“是榮王吧?!?/br> “你認定虞家和我不是好人自有你的理由?!?/br> “但,難道榮王是好人?” 他幼年登基, 除去太后垂簾聽政, 朝堂上另有輔政大臣以及輔佐他的榮王。 太后一黨與榮王一黨傾軋尤為激烈。 及至他十五歲那一年, 早已生出不臣之心的榮王妄圖顛覆朝堂, 被太后與他聯手壓制。此事過后,礙著先帝的遺志放榮王一條生路,將其軟禁于封地,命人日夜監視,而榮王的黨羽大多伏誅。 三年前的南苑刺殺,查到后來便發現和榮王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那時趁機清理過一批人,未曾想,又過得這許多年,榮王依舊執迷不悟。 楚景玄萬般心緒流轉。 而崔方旭被他短短幾句話堪破心思,眼底閃過絲慌亂。 只臨到現下這一刻,越覺出楚景玄身上那一股壓迫,他越不甘示弱。 崔方旭低喝:“少廢話!” 當下他后退兩步,欲令黑衣人上前。 楚景玄卻嘲諷一笑:“你很怕聽這些話?怕聽見真話發現自己做錯了事?” “可你已經錯了,已然只有懸崖勒馬、回頭是岸的路可以選。你說她是虞家人,便永遠不無辜??伤y道能夠選擇自己的出身?難道她能阻止那些事情的發生?她一個小小娘子,從未執掌過權利,怎么害得你家破人亡?而她如今又是什么境地?背井離鄉,親人不再,與你,又有何異?” 說起這些,楚景玄不禁心下黯然。 卻實在不是傷懷的時候,他竭力忽視那些情緒,凝目看崔方旭。 “何況你替那個人如此賣命,事成便罷,倘若不成呢?你想過養育你至今的崔家夫婦?你確定他們希望你做這些事?一旦失敗,他們便會被你牽連。其實即便成功也未必不受牽連,你拿什么保證那人不會過河拆橋、殺人滅口?” “哪怕你得手,我今日將性命交在這里,他也絕不可能背弒君的罪名?!?/br> “那么,這個罪名是誰來背?” 在楚景玄的眼里,崔方旭這樣一個靈河縣的小大夫,不會真正曉得權力廝殺是怎樣的血雨腥風。 這是一條你死我活的路,這渾水他趟得起嗎? 倘若沒有傳位詔書,哪怕成功坐上那個位置,也極易背負罵名。 有人李代桃僵自然又不同。 崔方旭背負罪名。 藏在后面的人便無疑清清白白,將自己撇得干干凈凈。 崔方旭沒有考慮過楚景玄提到的這些事。 他目中流露出些許迷茫,而楚景玄捕捉到他神色的細微變化,又肯定道:“弒君的罪名,當然是你背?!?/br> “這是要誅九族的大罪?!?/br> “崔方旭,你當真已經想好了?” 楚景玄的話擲地有聲。 落在崔方旭耳中,促使他被牽動著隨楚景玄的話思考。 當下自他身后傳出一陣鼓掌的聲音。 崔方旭回首,見錦衣金冠、精神矍鑠的榮王從那一座破廟中被幾名黑衣人圍簇著邁步而出。 “厲害,真不愧是陛下?!?/br> 榮王走到崔方旭身邊,手掌用力拍了下他肩膀,斜眼看他笑道,“崔大夫,你怎么可能是陛下的對手?” 楚景玄冷眸睨向榮王。 “看來皇叔年事已高、老糊涂了,竟忘記私自離開封地乃是重罪?!?/br> 榮王懶洋洋看楚景玄:“那陛下打算如何治我的罪?”他掃過將楚景玄與暗衛團團圍住的黑衣人,不無得意,也禁不住輕蔑一笑說,“若陛下當真能有命活著回去,再慢慢治我的罪也不遲?!?/br> 楚景玄面容凜然,輕嘆道:“皇叔本可以在封地含飴弄孫、安享天年?!?/br> “何必非要走到今日這一步?!?/br> 榮王見楚景玄如此鎮定,心底閃過疑慮。卻不相信楚景玄能提前預知他的籌謀,留下后招,只當他強作淡然、故意拖延時間,以期望事情能迎來什么轉機。 “那個位置,本便該是我的?!睒s王冷冷道。 “當年它被我的皇兄、你的父皇搶走,如今我搶回來,合情合理?!?/br> 他看著楚景玄,目中流露出冷誚,忽而一笑:“你放心,待你去后,我定然會讓虞氏為你陪葬。你們生前雖不能共廝守,但死后同長眠,也算我這個做皇叔的對你這個侄兒最后的一點疼愛?!?/br> 楚景玄卻不看榮王,只看崔方旭。 聽見榮王說出要讓虞瑤為楚景玄陪葬的話,崔方旭面有錯愕,這讓楚景玄確信他不是執意想取虞瑤性命。 如此看來,崔方旭的手里應該確實是有蝕心散的解藥。 楚景玄一時間移開視線,重新去看榮王。 “皇叔,可惜,你又失算了?!?/br> 他面無波瀾,說出這句話時語聲也聽不出半分的波瀾。 榮王眼眸微瞇,見楚景玄抬手,一名暗衛當即吹響暗哨,便聽得空曠冷清的山林間響起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 那些動靜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 待到榮王朝著四周看過去,發現一大批身穿甲胄的將士朝他們合圍過來。 為首那人不是別人正是被楚景玄派出去剿匪的祁寒川。 榮王終于臉色大變:“這不可能!” 楚景玄不語,側眸瞥向在黑衣人外圍的那些將士,沉聲下令:“榮王犯上作亂,罪不容誅。若其一意孤行對抗到底,則就地誅殺?!?/br> 亦伴隨楚景玄的一聲令下。 一場廝殺在山中激蕩,山風卷著細雨撲過來,裹挾空氣里彌散開的一股濃重血腥氣息。 榮王私自離開封地,兼之到得今日,手底下的人折損太多,帶著上百黑衣人出現在靈河縣已是極限。本以為楚景玄現下身邊只有暗衛,攏共無非十數人,未想……他居然當真有所防備和籌謀。 在看見祁寒川出現的一刻,榮王知道自己今日注定要輸得徹底。 但他不明白。 “你怎會知道?你怎么會做了這些籌謀?”黑衣人一個接一個相繼倒下,眼見大勢已去,榮王恨恨問,“祁寒川不是被你派去剿匪了?他為何會在這里?” 楚景玄道:“是啊,本被派去剿匪了?!?/br> 榮王想不明白:“你究竟從什么時候發現的不對勁?” “皇叔又何必執念?!?/br> 楚景玄冷冷說,“那些山匪能找到靈河縣尋仇本便怪異?!?/br> 一群山匪,為了所謂死去的頭目,非要追殺一個小娘子追殺到靈河縣,又一擊即退……對那山匪頭目情深義重至此也未必不可能,因而最初,楚景玄沒有發現太多不對。但過得一陣子,當暗衛來報,說那些山匪投靠在一個新的山寨,他覺出奇怪之處。 回頭再看總覺得像有意引他將注意力放在那些人身上。 剿匪之事不能馬虎,會派祁寒川去辦也不是什么難以預料的事。 正因如此,他多留了一分心思。 山匪和來酒樓鬧事的人也聯系不到一處。 當初讓祁寒川假作離開,暗中調兵,再潛伏在靈河縣附近,多是出于謹慎。 他此番來靈河縣之前已做好可能有人妄圖生事的準備。 只能說所料不假。 現下想起來,酒樓食客鬧事,崔方旭頻繁出現在他和虞瑤的面前,或許是在尋找時機出手。后來百味飯館的掌柜的身亡,今日掌柜娘子來酒樓鬧事,而他為護虞瑤受傷,大約讓崔方旭徹底下定決心對虞瑤下毒,以誘引他來靈山。 正因食客被下藥引發的一連串事看起來那么順理成章,才讓人不易起疑心。 不起疑心,便容易進他們的圈套。 “是我大意小瞧你?!?/br> 榮王咬牙說得一句,卻自衣袖中露出藏得嚴嚴實實的袖箭,對準楚景玄。 一枚短箭立時飛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