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皇后 第25節
但又能如何?誰也無法抱著回憶過,從前是從前,再怎么惦念也回不去。 不想活在不甘與怨念中,便只能把這些舊事壓在心底不去多想。 正所謂難得糊涂。 何況,即便最初有過不甘心、想過要挽回,那些心思也早被楚景玄的冷漠消磨得干干凈凈。 唯一能放過自己的法子便是不去怨恨任何人。 只本以為能在沈碧珠面前裝一裝。 現下這般,越假裝反而越是要引得她忍不住起疑心…… “碧珠?!?/br> 虞瑤抬手將頰邊碎發別在耳后,微微一笑,“你知道,愛一個人沒有錯,不愛一個人,自然也沒有錯?!?/br> 這便是回答。 好與不好、從前如何現下如何皆逃不過如是淺顯的一句話。 掰開了揉碎了細細分說,也無非是不愛。 這又恰是世間最無法強求之事。 她語聲平靜,如閑話家常。 沈碧珠卻聽得鼻酸,一忍再忍,仍沒有忍住落下淚來。 彼時幾多甜蜜,后來便定千百倍的苦楚。 在宮里本連個能說體己的人也沒有,那么多心酸苦楚全靠自己慢慢咽下去。 是經歷過怎樣的煎熬與自我開解方能笑著溫聲說出這樣的話來? 沈碧珠根本不敢深想。 反倒虞瑤見她忽然哭鼻子,笑著一面拿帕子去幫她擦淚一面安慰:“好啦好啦,你瞧我現下不也好好的嗎?但碧珠你這樣在我這兒哭,晚些叫瑞王爺瞧出端倪,該逮著我非要個說法了?!?/br> 越安慰卻越止不住沈碧珠的淚。 虞瑤不得不從羅漢床上下來,繞到沈碧珠身邊重新坐下,伸手輕撫她背脊,幫她平復情緒。 過得片刻勉強忍下淚,沈碧珠啜泣著壓低聲音憤憤道:“你這樣好一個小娘子,他怎么能這樣不珍惜?”話說罷又忍不住補上一句,“他往后定是要后悔的!” 虞瑤笑,拿帕子幫沈碧珠小心擦去面上淚痕:“這些都無關緊要?!?/br> “快別說我了,你這兩年在闕州過得如何?” 沈碧珠囫圇道:“大差不差,也不過尋常那個樣子?!?/br> “你不說我也曉得?!庇莠幱行霓揶硭?,“瑞王爺身邊再無旁的小娘子,只你一個,對不對?” 嫁入瑞王府這兩年,沈碧珠與楚辰遠夫妻恩愛、如膠似漆。 雖是真的,但得知虞瑤與楚景玄關系不似從前,怕虞瑤心里不好受,沈碧珠不愿同她聊自己的這些事情。 這會兒聽她聊起來,也只含糊應得一聲。 又曉得虞瑤最在乎的是meimei虞敏,沈碧珠當即主動問起虞敏的情況。 沈碧珠說:“我記得敏敏今年也該十三了?” “你們近來可有見面?我許久未見她,不知她如今是高了瘦了,但定比兩年前更加可愛?!?/br> 虞瑤含笑慢慢告訴沈碧珠:“前些日子敏敏來宮里陪過我幾日,人又長高許多,正當是長身子的年紀,抽條兒似的長。眉眼比起兩年前也確實長開不少,你這么久不曾見她,乍一見未必認得出來,沒準兒要被她的變化嚇一跳?!?/br> 沈碧珠不由莞爾:“你說得我好奇起來,引得我想要去府上瞧上兩眼?!?/br> 聊起虞敏,虞瑤心里又揣著事,想一想索性一并提起。 “碧珠,有一樁事,我確實想拜托你幫忙?!?/br> 虞瑤收斂起臉上淡淡的笑,面容肅然,鄭重對沈碧珠說道。 她嚴肅而正經,沈碧珠不敢怠慢,連忙握住虞瑤的手。 “你我之間什么關系?瑤瑤,有什么事,你直說,我定然是要幫你的?!?/br> 虞瑤斟酌幾息時間,湊到沈碧珠的耳邊低語。 沈碧珠認真聽罷虞瑤的話,驚訝之余,一時緊擰著眉說:“單論法子是有的,但……” 虞家如今的情況,沈碧珠也算清楚。 從前虞瑤在虞家怎么被她父親冷待、被繼母磋磨,沈碧珠同樣有所了解。 虞瑤提及虞三爺近日之事,又道擔憂meimei,沈碧珠想的是虞敏眼見要到談婚論嫁的年紀,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卻不知以虞家這般狀況往后會如何。 沉吟過片刻,沈碧珠湊到虞瑤耳邊低語一句。 虞瑤聞言卻搖頭。 沈碧珠說可以讓她想法子討一道旨意,為虞敏賜婚,進而免去家中插手虞敏婚事的可能性。 這種法子,虞瑤自也想過,然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怎么想考慮。 “固然是一種辦法?!?/br> 虞瑤蹙眉又在沈碧珠耳畔慢慢道,“只我如今經歷一場,不愿meimei有一日如我這般?!?/br> 她知夫妻離心、同床異夢之苦。 賜婚容易,賜下的是一樁好姻緣卻太難,故而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想賭。 沈碧珠聽明白虞瑤話里潛藏的那層意思。 既暫否了賜婚,那么便剩下…… 小娘子正經出嫁以后,尋常情況下,與本家的糾葛會變得淡薄。 若有心,這自然可以是脫離本家的一種法子。 沈碧珠從不是呆板迂直的性子,倘若論起行事大膽,比起虞瑤向來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不要嫁人這種法子,在沈碧珠看來,余下的法子,無外乎假死之流。 但假死涉及另一個問題,是之后怎么安置人,這須得提前籌謀才行。 除此之外又要考慮最壞的情況。 倘若暴露、倘若被發現人其實依舊活著,當如何應對? 做好萬全準備,方不至于臨了手忙腳亂。 “闕州是王爺的封地,把人安頓在闕州也不錯,有什么事,我這兒自能照料著?!鄙虮讨閷τ莠庉p聲說,“但我和王爺而今在京城,此事現下便急不得?!?/br> 虞敏到底乃虞家的小娘子。 一旦被發現活著,哪怕已在別地,虞家要把人找回來也再正當不過,任憑瑞王或瑞王妃也沒有道理阻攔。 他們若在闕州,各方消息靈通,會好辦很多。 沈碧珠的意思便也明明白白——此事可為之但須得合適的時機。 虞瑤聽罷沈碧珠的話,輕輕頷首,復離座起身對著沈碧珠深福下去:“碧珠,多謝你……”未待說完道謝之言,已被沈碧珠扶著起身又被摁回羅漢床坐下。 “我只當敏敏也是我親meimei?!?/br> “你心疼她,難道我便不心疼么?還要同我說這些?!?/br> 虞瑤在宮里事事受限。 平常身邊明晃晃有一個流月盯著,暗地里更不知多少雙眼睛,宮外的事尤其難以插手。 她也知道此番必會給沈碧珠添麻煩。 卻除去倚仗與相信沈碧珠外,再尋不到更好的法子了。 “碧珠,有你真好?!?/br> 虞瑤笑著抱住沈碧珠的手臂輕晃,面上久違露出一點女兒家的嬌態。 沈碧珠也笑,伸手捏一捏她的臉又抱怨。 “怎么瘦成這樣?難道是小氣得連飽飯也不給你吃?” 虞瑤記起今日楚景玄要為楚辰遠和沈碧珠接風洗塵,忙拉著沈碧珠道:“你在別處可不能渾說這些,我同你坦白,也不是惦記要你去為我抱不平。你聽過便罷,我自會照顧好我自己的?!?/br> 沈碧珠哼笑:“我倒想去臭罵一頓呢?!?/br> 可誰讓那一位偏偏是皇帝陛下?姑且也只能在心里想一想。 “別的事,我自己可以應付?!?/br> 虞瑤眼巴巴看沈碧珠,“但敏敏的事唯有麻煩你了?!?/br> “好啦,你把心放在肚子里,我不會亂來?!?/br> 沈碧珠又掐一把虞瑤的臉,“何況我若是沖動行事不也是在給你裹亂嗎?我又不傻?!?/br> 虞瑤莞爾:“咱們碧珠自是最聰明的?!?/br> 當下略過這些事不提,拉著沈碧珠喝茶吃點心,真正閑話家常。 …… 傍晚一場宴席專為楚辰遠和沈碧珠接風洗塵。 虞太后身體不適,無法赴宴,席間只楚景玄、虞瑤與瑞王夫婦并幾名宗室。 卻也面上和和樂樂將一頓飯吃罷。 宴席散,楚辰遠帶沈碧珠出宮回瑞王府,楚景玄如前一日把虞瑤送回鳳鸞宮后便離去。 大約昨夜休息得不怎么好,虞瑤今日也早早已犯起困。 她沐浴梳洗過便歇下。 夜里不覺又下起一場大雨。 虞瑤枕著雨聲與琉璃瓦劈啪作響的動靜醒來,隔著輕薄紗帳,望見殿內幽幽燭光映照出桌邊的虛渺背影。 楚景玄坐在桌前,身上仍是宴席上那件墨色龍紋錦袍。 在他手邊有一盞白玉酒壺和一只瑪瑙杯。 眼見楚景玄執壺倒酒,虞瑤方知自己沒有看錯,她擁著錦被坐起身,手指撩開紗帳,便見楚景玄偏頭虛虛望來一眼:“醒了?”又朝她伸出手,“過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