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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宣愣了一下,恍惚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試探問道:“是誰得罪了陛下,要以此才能清算嗎?” 身為君王,要找臣子的麻煩可太容易了,非要搞得冠冕堂皇敲山震虎,要不就是對方身份太高不宜輕舉妄動,要不就是私怨太多,小打小鬧不可足夠。 韓宣的問題姜照沒有回答,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 作為姜照的絕對擁護者,也是她的頭號智囊,不管韓宣本人想法如何,既然陛下問了他,他就不可能不給出一個方案來。 于是蹙眉凝思,也不知腦子是動在想主意,還是動在說服自己。 最終他還是說出了姜照想聽的那句話。 “陛下,臣方才說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所謂線索、證據,都是人為的,若是查不到、找不到,那便做出來?!?/br> 話音剛落,談源生與方崇齊齊吸了一口氣,姜照卻是面露微笑,顯然是很滿意。 她把方才寫的字疊了起來,高盛安眼尖,時刻注視著她的動作,忙上前從她手中接過字條,又下去交到了韓宣手里。 韓宣也不避諱,當場打開,被上面一串趙字開頭的名字炸昏了頭。 偏偏姜照還特意囑咐道:“此事就交給三位愛卿了?!?/br> “陛下是在開玩笑嗎?”韓宣人都傻了,拿著紙條的手微微顫抖,難以置信道:“陛下要整治左相,拿我們當先鋒官?” 姜照不以為然道:“朕是看重你們?!?/br> 韓宣強壓不滿,據理力爭道:“既然是看重,便該找一個好點兒的磨刀石,而非這么一塊兒難啃的硬骨頭!” 談源生和方崇能在萬千學子之中脫穎而出,自然都不是蠢貨,從君臣二人口中咂摸出了陛下今日要吩咐給他們的差事,俱都無語。 方崇年輕,不太能沉得住氣,直接開口道:“陛下是把我們往火坑里推?!?/br> “真金不怕火煉?!?/br> 見他們抗拒,姜照也沒有要改變主意的意思,反而道:“你們三人,都是朕看重的人,自然要行旁人不可行之事。 而你們為朕做事,朕自然不會真的把你們推入火坑,朝堂藏污納垢已久,朕早就想要著手整治,只是礙于世家權勢,一直未能施展。 如今朕覺得火候到了,將蒲扇交到你們手里,這場火能不能燒得起來,燒得旺盛,就看你們的了?!?/br> 姜照站起身,繞過御案走到了韓宣面前。 她身量不低,在女兒家里已經算是拔尖兒的,但韓宣畢竟是男子,又戴著官帽,比她高出不少。于是弓腰頷首,低眉順目,做足了恭謹姿態。 姜照伸手落在了韓宣肩頭,朗聲道:“朕剛登基時,你自薦到朕面前,說韓宣一生別無所求,惟愿得明君圣主,惟愿得海晏河清,你還記得嗎?” 韓宣緩慢地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回陛下,微臣記得,片刻不敢相忘?!?/br> 姜照問他:“朕當時是怎么說的?” 不過是三年之前的事,韓宣記得清楚,如實道:“陛下說,先帝留下的爛攤子,您遲早要收拾干凈,而微臣出身世家,各項利益牽連,您不敢輕信微臣?!?/br> “那你又是怎么做的?”姜照再問。 韓宣答:“微臣搬出家門,自立門戶,與世家劃分界限,一刀兩斷?!?/br> 姜照點點頭,在她肩上拍了幾下,把手收了回去。 她負手踱步,一邊走,一邊道:“所有人都覺得你是在向朕表忠心,當然,也確實如此。 但你并未因此得到重用,朕把你放在翰林院編了三年書,上不了朝堂,議不了政事,時至今日,依舊有世家子弟在看你的笑話,并且以你為戒?!?/br> 韓宣垂眸不語。 姜照繼續道:“但他們不知道,朕后來提起來的人,無一不經你過目。 那些人后來都爬的比你高,見了面,你要拱起手,畢恭畢敬地喊上一聲大人?!?/br> 元祥端了新沏的熱茶進來,察覺到殿內氣氛不對,便更放輕了手腳。 姜照暫時止住話頭,命元祥倒了茶。 待到茶碗被韓宣捧進手里,姜照才又開口,緩緩問道:“韓宣,你后悔過嗎?” 韓宣雙手一顫,指尖被熱茶燙了一下,但他仍舊緊握茶碗,不敢放松分毫,指骨都因用力而泛了白,如同他的臉色一般。 殿內無人說話,謝錦仍在案后站著,高盛安和元祥在一塊兒更是站成了個雕像,而談源生和方崇一人捧了盞熱茶,俱都看向韓宣,似是在等他的回應。 姜照也不著急,在殿內踱了幾步,走到窗下看花。 窗外是個園子,種著粉白芍藥,這時候正是花期,開的格外熱鬧。 外面不知何時雨停了,她探身伸手,拂去雨水露珠,折了一枝花,湊到鼻尖輕嗅。 初聞有些刺鼻,想是離得太近,姜照便拿遠了一些再嗅,果然清香雅致。 “陛下?!?/br> 韓宣終于開了口,姜照回頭看他,面上不動聲色。 韓宣把茶碗放到了一邊,跪地叩首,悶聲道:“韓宣一生別無所求,明君圣主,海晏河清,臣固所愿也?!?/br> 作者有話要說: 過渡兩章,走點劇情 第36章 君臣 韓宣這幾年練就了一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嘴皮子,但是心里還是寫著正義二字,不太愿意走什么歪門邪道的路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