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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謝長安拿掉了口罩,帽子,變戲法似的從口袋里取出來一袋濕紙巾,開始擦桌子。 “哎?!标懸詾懕凰男袨槎盒α?,“你要是嫌棄,咱倆就開遠點?!?/br> “不用?!敝x長安打量了一眼四周,最后目光落在單用一張玻璃窗隔開的「廚房重地」上,“態度這么惡劣,店也能開下去,估計味道不錯?!?/br> 陸以瀾嘿嘿一笑,“你倒還挺接地氣?!?/br> 他手撐在謝長安擦干凈那一塊地兒,問道,“我很疑惑哦,你為什么要當演員?” 雖然他就看過謝長安一部電影——謝影帝目前也就這一部電影拿得出手。 但他能通過角色覺得感知到,他是愛這個職業的,才能將一個與自身毫無相同點的角色演得如此活靈活現。 所以他問的話不是為什么要當演員,而是為什么愛演員這個職業。 謝長安是聽懂了的。 “小時候愛看書,”說完,他又搖了搖頭,“是只能看書,于是想象自己是書里的角色,或瀟灑,或悲愴地走了一生,后來大了一點,知道有一個職業叫演員。雖說人來演繹故事角色「崩壞」的可能性最大,但電影電視劇傳播最廣,這才能讓更多的人讀到故事?!?/br> “挺好的夢想?!钡珣撘渤粤瞬簧倏?,陸以瀾把后半句咽下去,不想提起那誰誰。 他問謝長安青銅葵花是不是他第一次演戲,對方回算是,便又追著問第一次演戲什么感覺,那方言是怎么學的,那一臉黑泥又是什么特效裝,扯天扯地,就是往最遠的地方聊,因為逃出來的目的,就是為了離那位洛女士遠一點。 但這幾年隨處可見的「原生家庭」四個字,好像就是在告訴世人,有些事和人是逃不掉的。 謝長安的電話先響,他沒接,緊接著是陸以瀾的手機響了。 他媽。 “喂?怎么了?” 陸以瀾剛聽了個開頭,就看向了對面的謝長安,對面的人已經站了起來,老板端了兩個盤子出來上菜。 “結賬?!?/br> 老板迷茫地報了個數字,很快就聽到了語音播報到賬的聲音,謝長安轉身往停車位走,陸以瀾接著電話跟上來。 “好,我們馬上回來?!?/br> 兩人先后上車,陸以瀾已經掛了電話,捏著手機琢磨,“要不你別下車?” 謝長安沒吭聲,他習以為常,不聽都知道會發生什么事。 對自己家里的人他太了解了,外婆來這里,是為了祭奠好友,而洛女士回來,只是單純地把它當成了一場商務局,兩人若是接頭必然會吵架。而謝長安之所以離開是因為他高估了洛女士的道德感,他以為起碼對方應該知道這是什么場面,起碼能看得懂外婆是真的難過。 他們趕到的時候,這邊戲已經唱完了。 來祭奠的賓客都在前廳,他們在后面的停車場,洛女士甩著打理精致弧度優雅的大波浪,一腳跨進紅色跑車,全然不顧后面哭得肝腸寸斷、形象全無的老人。 陸以瀾以往見洛奶奶,每次都覺得這是個精致愛生活的老太太,今天見老友最后一面也是細心梳妝過的,只是此時盤著頭發的玉簪在地上碎成幾段,一頭白發散了,整個人瞧著老了十歲。 他身邊的人走過去拾起地上的玉簪,將一截一截斷口銳利的簪子捏在掌心里。 陸mama替老人將散亂的頭發梳理整齊,取下自己發繩扎了一半,謝長安伸手,“我來吧,阿姨?!?/br> “哎,好?!标憁ama收回手,這才得空擦了擦臉。 謝長安將霜白的發絲一攏,編了個三股辮,輕飄飄地垂在腦后,他蹲下來拭去老人臉上的淚水,握住老人落在膝蓋上顫抖的手。 “走了,回家?!?/br> “是我錯了,是我錯了……”老人一邊念叨著,一邊牽著帶走。 經過陸氏夫妻身前,謝長安微微鞠躬行了個禮,而后昂首闊步往前走了。 陸以瀾拿了紙巾遞給他媽,摟著安慰了一會兒,幾個人情緒終于恢復正常。 “讓老師見笑了,哎?!?/br> “先弄完老師的葬禮,再回家吧?!?/br> 陸以瀾幫著接客,送客,等名單上的賓客來得差不多了,便準備著火化。 火化的時間很快,陸以瀾想象不到就這么短的時間,一個完完整整的人進去,就只剩下了一捧灰出來,好在老人為自己挑骨灰罐精致特別,外面看著五彩斑斕,晶瑩剔透。 弄完這些,準備離開的時候,陸以瀾經過了那間他們去過又匆匆離開的餐館,老板還坐在店內打游戲,不同的是旁邊疊著幾個一次性餐盒。 “爸,停會兒?!?/br> 陸以瀾下車跑去把那幾個餐盒拎了回來,拍了照片想發給謝長安,才發現人還在黑名單里面,趕緊大赦天下,拖了出來。 L:店能開下去果然是有原因的,這個世界還是好人多。 發完,陸以瀾把手機扣下,知道對面這會兒肯定沒時間回復。 弄完老先生的后事,已經是深夜了。 阿姨弄了一桌好菜好飯,但餐桌邊的人都沒什么食欲,陸爸爸幾度拿起筷子又放下,最后陸mama也放下筷子,重重地嘆了一聲。 “二寶,爸媽現在覺得自己做得最對的一件事,就是支持你去追尋自己的夢想?!?/br> 陸以瀾叼著筷子,沒吭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