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占金枝(美食) 第328節
平心而論,太子妃這一番話說的一點問題都沒有,可在蘇大公子聽來卻是彷佛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一般,他臉上滿是不屑和嘲諷:“所以我才道你性子半點不似我蘇家的人。他相中不相中你有什么干系,你相中他就成了!” 這話聽的太子妃又是尷尬又是羞愧,連忙擺手道:“這不成,他不喜歡我,再者我是太子妃……” 年少慕艾,哪個又能確保娶到的和嫁到的就一定是自己喜歡的人呢?多數人都是將年少的感情壓在心底里,只當沒有過。 “他喜歡不喜歡你又有什么關系,能得到人就行了,得不到心無所謂的?!碧K大公子不以為意道。 這一席恍若“欺男霸女”的惡霸一般的言論著實把太子妃嚇了一大跳,吃驚的看向蘇大公子:“大哥,你……” 這幅見怪的樣子看的蘇大公子更是皺眉:兩個妹子,一個性子似了蘇家人,手段卻湖涂和不成器;一個教導好了,卻太過知書達理,哪里有半點蘇家人的樣子。 “行了行了,當我沒說!”蘇大公子看著太子妃那忐忑不安的樣子頓覺膩味,也懶得再說了,本也是想讓大妹乖乖聽話,為她畫的餅的。當然,這餅也不是假的,待陛下百年后,往后坐上位子的要是他蘇家的小太孫,蘇家權勢必然鼎盛。到時候大妹就是太后,想要摘到這朵高嶺之花也不是不成。 古往今來,這樣的太后還少么? 不過眼下看大妹的樣子,性子還是同以往一樣的“乖覺”,畫不畫餅都無妨,都會聽話的。往后蘇家得勢,大妹若是還喜歡這人,大不了他幫她搶來便是了。 蘇大公子從來不自詡自己是什么好人,欺男霸女的事也做的多了,不過多數是暗地里做的而已,不似太子,全放在了明面上,眼下倒好,全成了他人的把柄。 “總之,你且先將太孫的身子養好是關鍵?!碧K大公子說道,“陛下直至如今仍然沒有旁的子嗣,雖說有神醫調理,可這種事說不準的。反而是我等,太孫已經有了,你將太孫好好養著,到時候我自會想辦法,讓陛下直接越過你那不成器的太子夫君和那個鄉下來的二殿下,將位子傳給太孫?!?/br> 太子妃聽到這里,不由一愣,正要開口,坐在上首喝了半晌的茶,方才任他們兄妹說話也未出聲的蘇大老爺開口了。 “其實,傳給太孫于陛下而言更好?!碧K大老爺盤著手里的石核桃,緩緩開口道,“陛下如今不過四十上下,身體康健,不管是貪戀權勢還是當真心懷天下子民,總之是舍得不放下朝堂的。若是傳給太孫,還能在位子上多坐些年歲,待到太孫長大成人,陛下彼時已六七十了,到那時候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了。算算日子剛剛好?!?/br> 這傳給太孫的想法當然不是蘇大公子隨口提的,而是他們父子深思熟慮之后的結果。 “太子荒唐,鄉下來的野東西到底不會放心,這后宮那些鶯鶯燕燕肚子里的事還說不準呢!不若就將皇太孫自幼帶在身邊教養,這于陛下而言是最好的選擇?!碧K大老爺說道,看向面前的太子妃,“所以,快些將皇太孫養好,莫讓他像個小貓兒似的?!?/br> 蘇大老爺說到這里,看著面前臉色蒼白的嫡長女,想了想,又多透露了一句,“這可不是我同你大兄多想。你宮里頭的姑母去歲同陛下聊起你與太子時,陛下便曾憂慮過皇太孫身體瘦弱,恍似小貓。怕是之前就動過這個心思,你眼下只消將皇太孫養的白白胖胖的,如何讓陛下記起這一茬,我同你大兄自有辦法?!?/br> 太子妃聞言連忙應了一聲“是”,至于是什么方法,她自是不敢多問。 父兄的事情不該她知道的她是不能知道的。 話說到這里,該交代太子妃的已經交代完了。 蘇大公子開口趕人:“你回去吧!” 太子妃聞言連忙“哦”了一下起身,向兩人施了一禮之后便離開了。 從頭至尾都是這般,連點脾性都沒有……蘇大公子皺了皺眉,忍不住感慨:“大妹真沒有半點我蘇家人的脾氣!” “她沒有不是極好?”蘇大老爺睨了蘇大公子一眼,說道,“若是同那個不成器的一個脾氣,當年要她嫁太子時她哪會這么聽話?” 這倒是!蘇大公子點了點頭,道:“聽話也有聽話的好,太過不聽話便是蠢了!” 譬如那個不成器的,那隴西李氏的二公子可比太子拿得出手多了,偏那個不成器的腦袋似是被門夾了,看上誰不好,偏看上了季崇歡,白白浪費了這步棋。 說起白白折損的這步棋,蘇大老爺至此還懊惱不已。 “誰家沒有點齟齬?隴西李家那點齟齬老夫早算好了。老大平庸,老二才華過人。才華過人的定不會甘心居于人下,可偏老大占盡了嫡長的位置。李大將軍那做爹的,手心手背都是rou,定是會想辦法和稀泥??稍偃绾魏拖∧?,老大這位子在那里,能力不夠,李大將軍少不得要偏幫一二?!碧K大老爺捋了捋胡須,算計之意溢于言表,“李玄竟那小子年輕才華出眾,又攤上個偏心的爹必然不服。若是同我蘇家結了親家,有我蘇家幫襯,必然會偏向我蘇家。他是隴西李氏的二公子,來日若當真需要,未必借不到兵?!?/br> 亂世爭雄需要兵,可奪位之時同樣也少不得兵馬。 雖說同李家的親事黃了,不過關起門在家里說說那件事又無妨。 蘇大公子想了想,開口問蘇大老爺:“若是當真結了親家,又走到了那一步,既然嫡長的位置是那老大的,怕是借不到兵吧!” “明著借當然借不到?!碧K大老爺瞥了蘇大公子一眼,提點兒子,“若是李二公子為了岳家私自帶出去的兵就不同了?!?/br> “李家的兵可以弄來,若是我蘇家成了,那便是李大將軍默許的,是整個隴西李氏的榮光,好處歸整個隴西李氏;若是我蘇家沒成,那這件事全然可以推到李玄竟的身上,是他私自帶走的兵馬,同整個隴西李氏無關?!碧K大老爺說道,“李大將軍不止一個兒子,至于那繼兄更是巴不得這繼弟倒霉呢!” 用一個兒子換取整個家族的榮光,于李大將軍而言自是愿意走這一步棋的。隴西李氏打的什么算盤他也清楚,大族之間過招一向如此。至于李玄竟那小子怎么想的,沒人在意。除非他自己站到足夠高的位置上,讓人不得不在意而已。 這是一步絕佳的秒棋,只可惜偏叫那混賬東西給硬生生廢了。直至如今,蘇大老爺仍然忍不住惋惜。 跟李玄竟比起來,季崇歡就是一步全然沒有半點用處的廢棋了。 眼下,弄不到李家軍,沒辦法借用兵馬,他們便也只好一步一步的攻心計,論謀算了。 同蘇家的親事雖說早就黃了,可比起蘇大老爺的惋惜,李大夫人薄氏直至如今卻是仍然慶幸不已。 太子那德行,能登上大寶才怪了。古往今來登不上大寶的太子處境都會好到哪里去?太子處境不好,同太子關系不錯的蘇家又能好到哪里去?那門親事若是真的成了,她的玄竟豈不是完了? 有些事初初沒覺得如何,時間越久越會發現不少其中當年不曾發覺的問題。 做爹的心偏的真真是過分了!李大夫人抿著唇生了一會兒悶氣之后,開口喚來人,將手中一沓備好的請柬遞了過去,道:“把請柬發出去吧!” 最上頭的那封請柬赫然就是發到東平伯府的。 這些時日,查了那石小姐遇到被抄家的曹家小姐等人的過程,她很是滿意。 第五百二十一章 打聽 “整件事看起來毫無破綻,唯一的破綻大概便是湊巧都壞了車軸了,偏車軸脫落老化這種事也不是沒有過,便是叫大理寺那群人來查也很難查到把柄?!崩畲蠓蛉苏f道。 “她自始至終都沒有親自出手,既是不想露面,也是給了那曹家小姐等人一個機會?!崩畲蠓蛉丝孔谲浰?,闔眼似是在小憩,開口卻在同身后為她捏著肩膀的貼身侍婢說話,“那曹家小姐等人若是知錯改了,又或者哪怕有一點仁慈良善之心,都不會對著那石小姐那般嘲笑譏諷了?!?/br> “所以,那幾人淪落至此也是咎由自取而已!”李大夫人說道。 身后兩個為她捏肩的貼身侍婢齊齊應了一聲“是”。 “性子不錯,細處我還要再看看?!崩畲蠓蛉苏f道,“玄竟這夫人我定是要挑個好的?!?/br> 說到這里,李大夫人睜開了眼,眼神凝肅:“這不是往后他們夫妻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問題,連我這個做娘的也是如此,還有玄竟的兩個meimei也一樣。玄竟若是沒做出一番事來,我們的下場又能好到哪里去?” 枕邊人在,大家當然都能尚且維護著表面的和平??杉幢闶欠蚱?,誰能保證還能“同生共死”的?總有先后。 她是李大將軍的繼妻,比起李大將軍小了整整十歲,她當然希望丈夫能長命百歲,可事實如此,繼子自小便防著她和她的兒子,她定然要考慮最壞的情況了。 往后真到繼子接管隴西軍,玄竟若是沒做一番成就來,她和膝下的幾個孩子都不會好過。 李大夫人看的很是分明,這件事她絕對不會馬虎。 一想到這里,想到枕邊人早年為兒子定下的那門親,李大夫人又忍不住心寒,家中對她的教導雖然也不少,可高嫁到李家,做了將軍夫人之后才發現那些教導是遠遠不夠的。 書上學來的再多,到底還是要經歷的歷練。 枕邊人同蘇家對那門親事的算計,也直到最近,得了兒子提點之后,她才看明白。明白之后更是一面自責自己湖涂,一面對枕邊人這么算計自己兒子委屈和不平。 丈夫是不止一個兒子,不介意用一個兒子來換取一次為整個隴西李氏增添榮光的機會,可她膝下只這一個兒子??! 李大夫人每每想至此,面色便不由白了幾分。這門親事若沒有盡早定下來,等之后叫枕邊人借著“拖沓”的名頭再次拿走了定親事的機會的話,誰敢保證不會有下一個蘇家的出現? 對丈夫,她早不敢全然相信了。 李大夫人的請柬再一次送到了東平伯府,姜韶顏忍不住挑眉,有些意外。 難道自己這樣子,居然還在李大夫人那里過了第一輪? 又或許……想到那已經被抄家的幾個出口尖酸刻薄的曹家小姐們,大抵是矮子里頭拔高子,似她這樣不惹事的已經能入“初選”了。 一想至此,姜韶顏便忍不住對那位據說能力、品行、相貌無一欠缺的李二公子生出了幾分同情。 好端端的一個隴西李氏二公子,怎的竟淪落到這個田地了呢! “李大夫人都送到門上來了,還特意讓人給香梨你帶了話,那就去唄!”姜韶顏想了想,伸手掩唇打了個哈欠,眼皮越發沉重了起來,“去去也無妨?!?/br> 近些時日越發的嗜睡了,姜韶顏對此很是坦然。當年慧覺禪師同她提過這一茬,這是漸漸開始毒發的征兆了,也許到最后,不知道什么時候睡過去便再也醒不過來了。 這毒倒也是“仁慈”,毒發的一點都不痛苦,在睡夢中長逝。 可……她不喜歡。 察覺到自己快控制不住自己入睡的意識之前,姜韶顏開口對身邊的香梨,道:“春mama若是來了,記得叫醒我?!?/br> 春mama這步棋于她而言至關重要。 香梨記了下來。 被姜韶顏惦記在心的春mama此時正在渭水河畔的花船間穿梭。 花船間連接的竹踏板比起江南道那些花船上僅供一人通行的竹踏板寬闊了一倍不止,走上去穩穩當當的,如履平地。 比起江南道走在大街上隨便一抓,十個有九個會水。長安城這里旱鴨子更多些,是以這花船也遠比江南道的造的要大的多,平穩的多。 可即便如此,于不少旱鴨子以及“暈船”的嫖客而言,這樣的花船還是看了叫人有些心季。 春mama不以為意的撇了撇嘴:嫖客這群人還真真是“有意思”的緊!明明怕水怕的要死,卻還偏偏喜歡“花船”,美其名曰應景,景對了,連看美人的心思都能多提上三分。 這大抵就是嫖客心中的“趣味”所在了。 雖然不少做老鴇的心里頭也覺得這群嫖客煩的很,可出錢的便是大爺,只要給錢,莫說花船了,造個金船都行! 為了既滿足嫖客的“趣味”,又免得不少暈船的嫖客上不來船,渭水河畔釘了不少鐵鎖鏈,鐵鎖鏈同??吭诎哆叺幕ùハ噙B接,每條花船的船身上亦增加了鐵鎖鏈,船與船之間亦互相連接。 這樣船船連接,遠遠看去就好似一張密不透風的大網,春mama只覺看一眼都覺得莫名的悶的慌,踩上去就似是不小心被蜘蛛網黏住的小蟲,怎么飛都飛不出去。 也不知道怎么受得了的?春mama滴咕了一聲踩在了甲板上,對著站在甲板外,穿著胡人舞姬衣著的兩個明顯是漢人模樣的女妓,道:“同你們月嬤嬤說一聲,她當年的小姐妹春如花來了?!?/br> 雖是一臉見過世面的鎮定,可春mama說話時的眼神還是忍不住多掃了眼那穿著曝露的兩個女妓。 嘖嘖嘖,雖說青樓花船這種地方不正經,當年她花月樓里的姑娘也時?!安缓煤么┮路?,原本正經的衣裙多拉開一些,或者用剪子剪開一道口也是常事??蛇@般手臂、肚腹、雙腿全露在外面,除了實在不能露的,能露的全露了。 這……這也太不正經了,怎么穿得出去? 如此打量的目光讓兩個穿著胡人舞姬衣裙的女妓忍不住以扇掩唇輕哂了起來,轉身入船艙時,聲音自船艙內飄了出來 “到底是別地來的土包子,還mama呢!mama就這點見識?” 兩個女妓的嘲笑聲涌入耳中,春mama雙唇抿成了一條直線,暗暗冷哼了一聲,沒有吭聲。 行吧!她就是土包子,沒見識總成了吧!要不是為姜四小姐辦差,她都不高興來呢! 長安城是了不起,可這是人撐起的城,了不起的是那些厲害人物,又不是你們兩個還要取悅他人的女妓! 她在江南道賺的又不少,要不是為了跟著姜四小姐,她才不會來這里呢! 一番心中腹誹,那廂進艙的兩個女妓走了出來,比起方才的肆意嘲笑,這次倒是收斂了不少,想是被人訓斥過了。 “月mama請您進去!”兩個女妓說道,神情恭敬。 春mama瞥了兩人一眼,抬頭走進了船艙。 雖是船艙,可其內布置還算考究,同尋?;且矝]什么兩樣。又因著船與船之間彼此相連,走進去更是如履平地。 “月jiejie安好!”春mama走進去,朝著里頭正靠在船艙邊坐著的老鴇欠了欠身。 老鴇放下手里的書,朝她望了過來。比起尋常老鴇的涂脂抹粉,面前這個老鴇面上半點脂粉都無,素凈著一張臉,抬眼眼神沉靜,走在路上,怕是沒人會以為這是個老鴇,只以為是哪家后宅的當家婦人。 這幅書香氣沉沉的氣質看的春mama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感慨道:“月jiejie倒是一如既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