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占金枝(美食) 第319節
當然,這些無關緊要的小事不過想想便罷了,香梨指著請柬對姜韶顏道:“就是那個李二公子的母親李大夫人發來的請柬?!?/br> 京城大宴小宴不少,幾乎每日都有好幾場大宴小宴的,可這些宴會的請柬往常并不會送到東平伯府來。 說起這個來,還要“多虧”姜老夫人了。不管東平伯如今是破落還是不破落,不管怎么說,東平伯府都是伯府,占了一個“伯”字,自是權貴。 是以大多數宴會的請柬原本確實是會發到東平伯府來的??山戏蛉艘蛑陨淼脑?,不喜歡同人結交,一開始嫁來東平伯府之后還會偶爾去去宴會,后來便一個宴會都不去了,久而久之,送到東平伯府的請柬便極少了。 一年到頭能收到的請柬屈指可數。 姜韶顏接過香梨遞來的請柬看了眼,請柬的內容倒是也沒有什么特別的。撇去文縐縐的詞令不談,歸咎到底就一句話——雁園賞花。 雁園是前朝大靖宗室的私園,雖比不得芙蓉園有名,可到底也是行事驕奢講究的大靖宗室的私園,不管是用料還是設計之上都頗為講究,且比不得芙蓉園難借,雁園便好借的多了,是以不少京城權貴辦小宴時多選擇雁園。 這個時候賞花……唔,也不是不能賞,雁園栽種的花木品種不少,一年四季都有花可賞,不過那位掌管隴西軍的李大將軍的夫人借雁園就只是為了賞花么? 東平伯府同李家可沒什么過往,說句大實話,那李大夫人都未必認識她,她也未必認識李大夫人。 姜韶顏拿著手里的請柬想了想,對香梨道:“去問問管事,問他這請柬還有哪幾家收到了?!?/br> 香梨“哦”了一聲,卻沒有動,而是直接道:“這個倒是莫用問管事了。那送請柬的說了是要送給小姐的,還特意說了要親自交給小姐身邊人來著,所以管事將我叫過去拿了請柬。接請柬時那送請柬的人同我說莫用多想,就是將軍夫人包了雁園一個月,原本是自己賞花的,后來覺得沒意思便宴請了京城各家女卷大家一起湊湊熱鬧。先前已然宴過幾次了,這不是頭一次,也不會是最后一次?!?/br> 香梨一口氣說完送請柬的人說的話,便繼續低頭啃了一口瓜,不以為意:“所以,就是賞賞花什么的,去不去都無妨!” 看著低頭啃瓜不覺其他的小丫鬟,姜韶顏只是笑了笑,沒有出聲。 當真沒有意思才怪了!哪家送請柬時定要特意送到小姐身邊人手中來著的?不止送到身邊人手中,還特意說了這么多話……若是尋常的賞花,何須如此廢話? 說穿了,那位將軍夫人的意思便是想要女卷不管如何,都要去一趟雁園,露個面,讓她看一看罷了。 至于什么事讓那位李大夫人定要看一看各家女卷的,想到那位倒霉被接連退親的李二公子,這理由多半也猜得到了。 有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那位李大夫人倒不愧是將軍夫人,女中豪杰,半點沒有被接連退親之事打擊到,眼下瞧著是準備為李二公子找第三位未婚妻了。 那位李大夫人既然都這么說了,不去總是不好。 去便去唄!左右李大夫人為李二公子相看的事當同她關系應當不大。 “備份薄禮吧!”姜韶顏打定了主意,說道,“素日里要去一趟雁園觀景還要使上一些銀子才進得去,眼下連銀子都不消使就能進雁園觀景,豈不是極好?” 香梨認真的想了想,跟著點頭道:“不僅看景不要銀錢,還能免費吃個席,將軍夫人在這等事上應當不會小氣?!?/br> 這話……倒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來,姜韶顏被小丫鬟逗樂了。 這些天休息下來,也恢復的差不多了,確實可以出去走動走動了。她雖說沒有打算與什么人深交,可偶爾在人前混個臉熟還是必要的。 兩日后,姜韶顏帶著香梨和小午出了門,聽聞姜韶顏今日要出門赴宴,姜兆特意將小午還她一日,又多挑了幾個家里的護衛出門辦差了。 工部辦桉辦的每日出門都恍若要走刀山火海一般,叫人唏噓的同時又忍不住擔心。 將姜兆送出門的時候,姜韶顏試探姜兆:“爹爹,這桉子辦的……是不是太過危險了?” 姜兆搖了搖頭,對上女孩子關切的臉色,心里熨帖的同時,卻是將口風把的更嚴了,只連連搖頭,笑道:“莫用多想,這不是你們小孩子家家該管的事。倒是你,今日去雁園玩的開心些!” 京城權貴勢力錯綜復雜,不管大宴還是小宴都免不了需要結交和拓寬交際之流的,不過于姜兆而言,卻從來不曾對她有過這樣的要求,每每出門都是一句“玩的開心些”的囑咐。 有這樣一個父親,姜韶顏還當真是羨慕的。 女孩子彎了彎眼睛,道了一聲“好”。 姜兆見女孩子笑了,這才揉了揉女孩子的腦袋,轉身帶著人走了。 姜兆一走,姜韶顏也上了馬車。 今次雁園一行,她不會是什么主客,自也不用多做準備,備了一份不輕不重的禮便帶著香梨和小午坐馬車去了雁園。 將軍夫人這些時日一連多日都在辦宴,那些繁瑣的引路流程,幾個心腹嬤嬤自然早已駕輕就熟了。 接了他們一行人的請柬之后,小午在外等候,姜韶顏帶著香梨跟在引路嬤嬤的身后去了雁園主樓棲雁樓前的席上,一路前行,對路途兩畔盛開花木的介紹,引路嬤嬤偶爾介紹兩句倒也不會因無人說話而顯得尷尬。 賞花嘛!姜韶顏很是配合的應了幾聲,倒是看的很是認真,有專門的花匠培育修整的花木自是美的精巧細致。 待穿過長廊,踏上棲雁樓前的廣場,明顯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多了不少。姜韶顏不以為意,這種投來的好奇中偶爾摻雜了幾分惡意的目光,她自早已習慣了。 被引路嬤嬤引到那位將軍夫人面前。 姜韶顏伸手朝她施了一禮,而后從香梨手中拿過備好的禮交到將軍夫人身邊的嬤嬤手上。 “見過李大夫人!” “姜四小姐!”那位容貌溫柔秀氣,可眼神卻十分堅定的李大夫人朝她笑了笑,溫和道,“入座吧!” 一番淺淺的見禮自不會有什么無端的喜惡來,姜韶顏跟著引路嬤嬤走到一旁的席面上坐了下來。 她來的不早不晚,席上已經來了不少人了,此時一見她入座,那些好奇打量的目光再度朝她望來,有單純好奇的,也有明顯不屑帶著惡意的。 姜韶顏隨手折了一小串席面上的葡萄遞給身后的香梨,而后開始摘起自己面前小幾上的葡萄來。 平心而論,賓客對自己面前小幾上的吃食動手,莫說吃葡萄了,就是把席面上的東西都吃光也沒有什么錯。 可才拿了幾顆葡萄,便聽到斜后方幾聲細微卻又能清晰傳入她耳中的聲音傳了過來。 “就是那個姜四小姐,沒想到她也來了!”一句話說完,便響起了一陣歡快的摻雜了幾許惡意的輕笑聲。 姜韶顏垂眸恍若未聞,認真的摘葡萄吃。 “都胖如豬了,哪個人要她?難怪季大才子當年這般憤怒了!” “就是??!居然還好意思跑到這里來,難不成他以為李二公子這樣的人也有她的份不成?” “瞧瞧!瞧瞧!都胖成這樣了還在吃,我要是她干脆自盡算了,怎么還有臉出來見人?” 伸手拍了拍身后氣的牙癢癢待到開口的香梨,姜韶顏又遞了一串葡萄到香梨手中,看了她一眼,道:“吃葡萄?!?/br> 香梨抿了抿唇,接過了葡萄,恨恨的瞪了眼斜后方那幾個湊在一起朝這邊望來的女卷,認真記下了那幾人的臉之后收回了目光。 一個小丫鬟的目光,那幾個小姐自是渾不在意,甚至還毫不掩飾的繼續捂嘴偷笑了起來。 姜韶顏打了個哈欠,繼續認真吃葡萄,除了其間偏了半個身子遞了些席面上的葡萄、蘋果、點心等物給香梨之外,自始至終沒有認真回頭看向她們。 雖說嘲笑一個“胖蠢”的女子有些意思,可嘲笑了一通,對方如同啞巴一般就是不吭聲,當作沒聽見,幾個小姐便也覺得沒意思漸漸消停了,轉而注意起了席面上的其他人。 能琢磨出李大夫人意思的不在少數,雖說被接連退親的李二公子在百姓口中“可憐”,可在京城未婚女子眼中卻依舊是個不折不扣的好夫婿,更遑論,這一次李大夫人宴請的女子范圍極廣,以往收不到請柬的六品、七品小官后宅的女卷也收到了請柬,于那等人家而言,李玄竟這更是渾身金光閃閃的如同個金龜婿一般,實在招人的厲害。 是以在李大夫人透露出這么一層意思,又不介意出身之后,接了請柬又有意的閨秀們自是想要在李大夫人面前露好的。 身后幾個嘲笑她“蠢胖”的閨秀也沒忘了正事,待到李大夫人入座之后,便將注意力放到了李大夫人同座中幾個相貌、氣質出眾些的閨秀身上了。 姜韶顏支著下巴,一面懶懶的聽著李大夫人有一岔沒一茬的同最前頭一排的幾個閨秀閑聊,一面認真的挑選席面上的茶水點心吃。 沒有作詩弄詞,更沒有讓女卷來段琴棋書畫的表演,只是有一岔沒一茬的閑話家?!磥?,李大夫人并不想要為那位李二公子挑一個“才女”,而是更看重其他。 姜韶顏沒有在意這個,左右不關她的事,只是回頭遞了塊馬蹄糕給香梨,趁遞糕的空檔,飛快的掃了眼身后那幾個方才嘲笑她的閨秀。此時,那幾個閨秀并沒有注意到女孩子朝自己望來的眼神,正巴巴的看著李大夫人同那幾個能搭上話的閨秀,又是羨慕,又是嫉妒。 認真打量了一番幾個閨秀的相貌與穿著打扮以及腰間配著的腰牌之后,姜韶顏正要收回目光,冷不防卻對上了席后不起眼處一個侍婢望來的目光,目光一記對視,還不待那端著茶水點心的侍婢有所反應,姜韶顏便朝她笑了笑,轉過了身。 李大夫人在李二公子的親事上果然用心的很,如此……身后那幾個羨慕、嫉妒的閨秀先時懲口舌之快的表現,估摸著是徹底同他們的金龜婿李二公子無緣了。 如此……更好了!姜韶顏心道:不用擔心李大夫人或者李二公子看上身后幾個,在她動手時借著隴西李氏的權勢來施壓了。 她看著像是那么好欺負的人么?幾個自己毫無本事,家中長輩亦只是六品京官的女兒也能踩她一腳不成? 第五百一十一章 “善人” 因著來赴宴的多數都是奔著那位李二公子而來的,李大夫人入座之后自也再沒有什么人把注意力放到姜韶顏的身上了。 同香梨認真的看著堂中的點茶師傅認真點茶、做茶餅、吃點心,也無人打擾,這場賞花宴大體上姜韶顏是滿意的。 待到宴罷向李大夫人辭行,宴前精神尚且還好的李大夫人已是一臉倦容了,卻還是強撐著力氣同她們周全最后的禮儀。 即便是將軍夫人,也怪不容易的!姜韶顏心道。想起姜兆對自己只“玩的開心些”的要求,忍不住慶幸。 若是沒有前世那筆賬要算,這一輩子,做姜兆的女兒她當真會過的是很肆意。 坐上馬車,車軸轉動,離開了雁園,待回到姜府時已是夕陽西下,臨近日暮了。 吃了一下午的茶水點心,饒是貪嘴如香梨都有些吃不下了,暮食喝了小半碗做好的胡辣湯便草草收場,而后便是一番洗漱,抱著買來的話本子躺在床上看了起來,待到看累了便熄燈睡覺。 姜韶顏和香梨此時已然開始歇息了,累了一下午的李大夫人卻是洗漱之后依舊披著外衫坐在桌邊對著桌上那一沓的女卷名字問了起來。 “已是第三批了,”李大夫人看著今日赴宴的女卷名單,眉心微擰,口中不住嘆氣,“第一排那幾個有賢名的卻……” 她同那幾個有賢名的閑話家常自是有自己的目的。來宴的應當都知曉她辦宴是為了替兒子挑夫婿,那幾個有賢名的亦是如此。見她閑話家常,便跟著應和起她來,人前,她說的自是家里的趣事,那幾個女孩子亦是如此。 席上一番歡聲笑語,真真好不快活!李大夫人臉上卻半絲笑意都沒有。 她要聽的可從來不是什么家里的趣事,而是想要有人從她家長里短的談趣中有所察覺李家的麻煩。 可……一個都沒有!她將第一排那幾個女孩子臉上的神情都快看出花了,都沒看到有人面色有異,哪怕不隱晦提點,發覺的都沒有。 還是……不夠聰慧??!李大夫人有些頭疼,若是先前王散教導出的王三小姐怕是已然明白了。 只是王三小姐同玄竟無緣,且玄竟似乎并不想要王散這個岳家了。 “母親!”一道清越的聲音自門外響起,李玄竟從門外踏入門內。 正想著兒子,兒子來了。 李大夫人看向走進來的兒子,劍眉星目的模樣,便是俊才遍地的長安城里論起來也是極其出挑的,再加上內里的本事……真真不知道為什么親事上會這樣的艱難。 說到底還是繼子不夠出挑,兒子也不夠平庸!身為人母,李大夫人有些委屈:李玄容自己沒本事,還要怪她兒子太有本事不成? 只是委屈歸委屈,嫡長的祖制沒有廢,便也只能關起門來委屈罷了。 母子關起門來說話,自也不消那些虛禮廢話,李大夫人指著名單上的女子道:“都第三批了,一個聰慧的都沒有。個個同榆木腦袋似的,真嫁進來,李玄容那位夫人可不是好相與的?!?/br> 李玄容占了嫡長這個位子,他的妻子自是李大將軍費盡心思定下的。再者,都知曉這隴西軍未來就是李玄容的,隴西大將軍夫人這個位子足夠惹眼,自有第一等的貴女來坐這個位子。 李大夫人抿了抿唇,心里有些酸澀:單論人,不管相貌還是手段,李玄容哪里比得上兒子了,可偏偏運氣好,占了嫡長,李玄容的那位夫人是真真厲害,心眼比篩子還密,便是她占了個“婆婆”的名頭,有時候都忍不住感慨李玄容娶了個好夫人。若是沒有嫡長這個位子,李玄容哪娶的到這樣的女子? 只是雖承認李玄容的那位夫人好,可對方既嫁給了李玄容,便同他們不對付了。這倒不是個人喜惡的問題,而是天生立場不同罷了。 敵對的那一方太厲害,可不是什么好事。 看到母親一臉倦容,李玄竟走到李大夫人身邊替李大夫人捏了捏肩膀,道:“兒不孝,讓母親費心了!” “說的什么話?”李大夫人看了他一眼,道,“有什么費心不費心的?你是我兒,你的親事我自是要上心的?!?/br> 李玄竟苦笑了一聲“是”。 李大夫人拿起手頭的名單指給李玄竟看:“我想著都不挑皮相外表了,尋個聰慧的女子應當不難!可沒成想,都三批了,竟一個入得了眼的都沒有?!?/br> 李玄竟為母親捏著肩膀,道:“尋常的美麗和聰慧自然不少,可我們要的不是尋常的美麗和聰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