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占金枝(美食) 第297節
“你那個不成器的堂弟做的好事當真是過分了,是以祖父想著不能叫人家好生生的丫頭吃這樣的大虧!”安國公接下來的話也是“好話”,可不知道為什么卻愈發的讓人不安。 “你祖父同你祖母一直想得個貼心小棉襖,卻只得了叁個兒子,你父親、二叔、叁叔他們也一個樣,生的俱是兒子,祖父想著,既然如此,不若自己收個孫女……” 聽到這里,季崇言同林彥臉色頓變。 那廂的安國公卻未有所察覺,依舊高興道:“那姜家丫頭我是當真喜歡的緊,一瞧便是個好丫頭,聰慧伶俐,你祖母定也會喜歡的?!?/br> 安國公興高采烈的說道:“你二叔二嬸是個什么樣的你也知曉,再加上你二堂弟的事,誒!便算了!你叁叔叁嬸近些時日因著禎兒伴讀之事也沒什么心思收義女,祖父思來想去便只你爹,左右一句話的時候,沒得他不同意的份!到時候姜家丫頭成了你義妹……” 林彥只覺得自己此時若在喝水定是要一口茶水噴出來了。 國公爺是要讓兩個有情人結成義兄妹了! 這可不行!一旁的季崇言臉色已然難看至極了,不過對著國公爺,他還是耐著性子聽國公爺夸贊了一番姜四小姐之后,才開口道:“祖父,我覺得不妥!” 原本以為孫兒同姜家丫頭關系不錯,對這個突然得來的義妹定不會拒絕的,可沒成想,一向聽話的孫兒居然開口便拒絕了。 安國公很是不解:“怎的不妥了?姜四小姐不好么?你不喜歡她么?再說了聽聞她乳名喚作阿顏,言哥兒,你幼時也是個阿言,你二人連乳名都差不多,可見是天大的緣分……” 一席話說的一旁的林彥險些沒忍住笑出聲來,不過到底是礙著好友都快黑成鍋底的臉色,忙咳了一聲打斷了安國公的話,道:“國公爺,照這般說來,我也是個阿彥呢,那也叫緣分么?” 倒是頭一回發現,若是有人喊一聲阿彥(言)(顏),他們叁個都能回頭問一句“誰在喚我?” 安國公聽的愣了一愣,卻旋即點頭道:“自也是緣分,你若是愿意認個義父,我回頭也叫老大那溷球再收一個義子……” 這話越說越亂套了,國公爺今日這收義孫女、義孫的興致真真高漲,林彥連忙看向一旁的季崇言。 季崇言深吸了一口氣,出聲打斷了安國公的話:“祖父當然可以有個聰慧靈秀的義孫女同義孫,可他怎的做得好這個義父?” 最后一句有些發愣,這個父親如何,沒有誰比他更清楚了。 一句話說的安國公頓時一噎,怔了片刻之后,安國公想了想,道:“那要不,便略過義父,直接拜義祖父、義祖母……” “不必如此了?!奔境缪該u頭打斷了安國公的話,對安國公道,“再者以東平伯愛女如命的性子,為姜四小姐多尋個義父東平伯怕是不依的?!?/br> 親爹在此,且還是個這般疼女兒的親爹在,哪用找什么義父?狂且還是個煳涂溷賬的義父! 提起了東平伯,安國公原本高漲的收義孫女的興致頓時消退了不少:倒是他的不是了,只顧著自己高興,問了問詢他人父母的意見。 只是這收義孫女的興致雖然消退了下去,安國公卻仍然忍不住道:“你二堂弟那個溷球……誒,世人又多看中相貌,這丫頭雖然聰慧靈秀,可相貌之上卻委實不占什么便宜,若尋了個不好的,我覺得是當真可惜了她的靈秀,可若是要尋個好的,旁人不與她接觸,又有幾人知曉她的內秀?” 內秀這種事不似皮相的美麗,不是一眼便看的見的。不,也不能這么說!想到女孩子獨自站在檐下泠泠然看雨的嫻靜雅致,內秀之于氣韻之上的美也是看得到的,只是這些也要注意到她才能看得到??上?,能靜下心來去看那氣韻之美之人終究是少數。 這一刻的安國公倒是有些明白了老妻怎會如此熱衷辦宴為年輕兒郎女子牽線了,這種事大抵是會上癮的。 “這件事祖父放心便是,”只可惜,季崇言拒絕了他的cao心,開口神情認真而鄭重,“姜四小姐會得一個如意郎君的!” 林彥看向季崇言:“……” 這郎君確實如意的很,還會自己主動給自己牽線搭橋的。 聽得季崇言道不消他cao心之后,安國公摸了摸鼻子有些失望,只是臨離開前忍不住道:“言哥兒可莫忘了啊,往后要給姜四小姐牽線之前,得先讓祖父過目一番到底如意不如意?!?/br> 季崇言點頭道:“祖父放心,姜四小姐的親事自在我身上?!?/br> 林彥:“……”還……當真是在他身上! 只可惜,不明內里的安國公此時也沒想到這一茬,得了他的保證之后,這才轉身離開了。 吃過暮食,因著外頭落雨不絕,方知慧站在門口嘆了好幾聲“這雨下的連逛都逛不成了”之后便被煙花周拉走了。 雖是不明所以,可鑒于每次煙花周拉她都是有道理的,是以方知慧還算配合,待到將她拉回屋中關了房門,煙花周才扶額嘆道:“我的姑奶奶啊,你可少說幾句吧!沒瞧見林少卿、季世子他們在辦事么?” 瞧著這么一個下午從外頭抓進來這么多人,又有護衛走進走出的,便知曉這些人怕是又做了什么。 “九龍嶺上的事你還記得么?”煙花周說著伸手朝方知慧做了個噓聲的動作,而后對方知慧,心虛道,“我給季世子他們做了幾支煙花?!?/br> 方知慧:“……”怕不是一般的煙花,是會炸開的炸藥吧! 斜著看了他一眼,方知慧道:“想當年我同你不熟的時候,使了千金到你那煙花作坊前來求煙花,你都甩臉給我看,怎的現在什么人讓你做你都做呢?” 敢情甩臉這種事就對著她是吧! “你不是威武不屈的么?姜四也就算了,畢竟不是外人,那季世子和林少卿讓你做你就做了?” 就知道這姑奶奶會翻舊賬,煙花周干巴巴的解釋道:“他兩人來找我時,那季世子在我面前拿了把開了鋒且鋒利無比的匕首在擦?!?/br> 一邊擦匕首一邊讓他做煙花幫忙,看在鋒利匕首的份上,他覺得這威武屈一屈也無所謂,倒不是畏懼權勢什么的,而只是單純的想幫林少卿他們抓些惡人而已。 第四百八十五章 泡影 待到天色徹底暗下來,被“拘在”屋中的王家眾人神色更是慌張和不安,壽春和靈生兩人被抓,孩子也被帶來了驛站之中,如此……等同是不止把王家上下所有主子都請來了驛站,還將那些監視的眼線也盡數抓了。 這季世子和林少卿如此膽大妄為,對方能忍氣吞聲一聲不吭才怪了。 “大……大人, ”王大老爺顫著雙腿起身,看向坐在一旁的季崇言和林彥,顫巍巍的開口道:“能不能……” “不能!”季崇言開口打斷了王大老爺即將出口的話,神情澹澹的說道,“他們行刺本世子,又是你王家得寵的下人,本世子有理由懷疑你們意圖行刺,怎能放人?” “不錯!”林彥端起桌上的茶盞輕啜了一口,跟著出聲道, “若非此時在驛站不方便,你等本該投入大理寺大獄的,哪還能好端端的呆在這驛站的客房里同我等說話?” 一席話說的王大老爺啞口無言。 雙方明明都清楚對方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偏他無法戳破。 所謂的行刺到底是他們行刺,還是眼前這兩位刻意以身做餌引他們出的手,究竟是怎么回事也只這兩位自己心里清楚了。 一想至此,王大老爺便懊惱不已,想起自幼疼愛的小妹,心疼的同時卻又有些后悔:他們彼時被小妹的失蹤急的亂了陣腳,也未想那么多,直接花了不少銀錢將字條遞到了他二位的手里,便是看中了玉面判官的名聲,想為小妹的死討個公道! 可不成想事情居然不是那么回事,根本沒有什么人來拐走小妹,而是他們家中的事連累了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妹。 只是再如何疼惜小妹,有些事情還是說不得,他們都打算打落牙齒和血吞了,可沒成想,眼前這兩位真真請神容易送神難,偏偏要為小妹的死討公道了。 王大老爺頭疼不已,下意識的看了眼外頭,臉色有些發白。 柳家全族在一晚上滅了族,如此前車之鑒,他們怎敢開口?再者,便是開口他們也逃不開一個“死”字。 眼下人被拘在這里,前有面前這兩位難送的“大佛”,后有那些人不知什么時候準備下手,王大老爺滿頭的冷汗,身形rou眼可見的不住發顫。 見王大老爺怕成這個樣子,季崇言輕哂了一聲,道:“怕成這樣作甚?那些人會吃人?” 自從抓到他們開始雙方便隔著一層紗不曾說破,此時冷不防他突然戳破探出頭來看了一眼,王大老爺心中頓時一記咯噔,正想開口,一旁的林彥卻突地出聲道:“崇言,你聽到什么聲音了沒有?” 淅淅瀝瀝的小雨敲打在窗檐上,不大,可始終淅淅瀝瀝的雨聲卻讓耳朵已然習慣了這樣敲打的水滴聲。 就似在耳朵旁筑起了一層天然的屏障一般,將不少聲音隔絕在了水滴聲之外。 屋中驀地一靜,季崇言擰眉,一旁的林彥遲疑著說道:“我方才……好似聽到什么水聲……” 這個屋子在驛站客房的另一角,同姜韶顏、方知慧等人的客房遙遙相對,雖說離得不算太遠,可若是對面那些屋子里的人在用水洗漱,不,這也不大可能,畢竟都已經交代過了,用水洗漱什么的,他們白天已然做過了,沒有人會在這個時候用水洗漱??傊?,就算有,也不大可能讓林彥聽到。 能讓他聽到的那一聲彷佛離得極近,好似水流聲,又不大像…… 便在此時,淅淅瀝瀝的雨聲之外,一道水流落地之聲再次響起,不大,可在此時安靜的連呼吸都下意識放低的屋中卻讓所有人都聽到了。 有什么人似是在外頭倒什么東西。 外頭有人,他們在做什么?季崇言頓了片刻,似是突地想起了什么事一般,勐地深吸了一口氣,臉色驀地一凝:“來了!” 窗外細雨連綿,白棋被黑棋吞下,整個棋局之上,已被殺的只剩黑棋的影子,看不到白棋的蹤跡了。 又輸了!安國公嘆了口氣,看著微微歪了歪腦袋,難得露出幾絲俏皮可愛模樣的女孩子,感慨道:“你這個才女,除了如今不寫詩詞之外,倒是當真名副其實了?!?/br> 他的棋藝水平如何他心里自清楚,畢竟雖說安國公如今地位權勢不低,可身邊的同僚好友以及最疼愛的長孫一貫是喜歡在他面前說實話的。當然,他季某人也不愛聽那些假話。 是以,下棋玩樂時同僚也好、長孫也罷都不曾讓過他,因此,他也清楚自己的棋藝水平,不算頂好,比不上棋高一著的長孫,卻也屬中流,能同同僚殺個不分勝負,互有輸贏。 可這中流的棋藝水平對比面前的女孩子來說卻實屬有些不夠看了。連輸叁局了,安國公一邊收棋子一邊道:“姜家丫頭,我們再來!” 對面的女孩子見狀笑了笑,正想應下再陪安國公手談一局,耳尖卻在此時忽地動了一動,而后臉色微變,立時起身走到窗邊,推開了窗柩的一角向外望去。 淅淅瀝瀝的細雨入夜之后并沒有停歇,依舊如白天那般淅淅瀝瀝的下著。 外頭漆黑一片,路邊路杖上的燈籠不知是被風還是雨水吹滅打濕了,沒了路杖燈籠的亮光,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 女孩子站在窗口,看向外頭,頓了片刻之后,忍不住瞇起了眼。 “怎么了?”安國公開口,看向女孩子。 女孩子搖了搖頭,沒有立時回答安國公的話,卻抬手關上了窗戶,回到桌邊將一柄墨竹的雨傘拿在手中,抬頭輕聲對安國公道:“外頭有火油的味道?!?/br> 一句話聽的安國公臉色頓時大變,當即怒喝:“豈有此理,竟如此大膽?” 他不知道長孫具體在做什么,卻也知曉今日有賊人怕是要來??蛇@般大膽的賊人……還當真是聞所未聞! 女孩子看著臉色頓變的安國公,神情雖凝重,卻不意外:“他們自然大膽。世子他們手里抓了如此重要的人證,為了確保人證不開口,最好的方法自然是……” “只有死人才不會開口?!卑矅驍嗔怂脑?,恍然明白過來,“他們想要殺光我們驛站里所有的人?!?/br> 這個想法瘋狂又大膽,即便是亡命之徒也不敢輕易嘗試。能叫他們不得不這么做,如此鋌而走險,自然是因為季崇言和林彥兩人的所作所為已然抓住了他們的軟肋。 所以,抓王家眾人這一步棋是做對了!可同樣的,也會引來麻煩,當然,這麻煩也是季崇言和林彥想要的。 所謂的以身做餌不只在于抓住那個裝瘸的乞兒與靈生、壽春等人,還在于那些眼下隱在外頭雨中的那些人。 一旁的香梨早已聽呆了,她雖然不算聰明,不知曉那么多的彎彎繞繞,只知曉聽小姐的話準沒錯就是了。 可即便如此,聽安國公與姜韶顏二人神情凝重的說起外頭有人在澆火油時,還是忍不住有些害怕的瑟縮出聲道:“小姐,那火油……是不是會起大火來著?” 這火油是她以為的那個火油么?若是如此的話,那火油可是會要人命的??! 女孩子看向她,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卻坦然的說了一句實話:“是?!?/br> 一聲“是”原本是該害怕的,事實上香梨也確實有一瞬的害怕,可隨著落在肩膀上那不輕不重的輕撫聲,一種莫名的鎮定撫住了她的不安,她咬了咬牙,同一旁的小午站在一道,看向女孩子的方向。 女孩子朝她笑了笑,再次安撫了一番之后,轉頭對一旁站在棋盤邊的安國公道:“國公爺放心就是,這火……”女孩子說著,隔著緊閉的門窗看向窗外,“起不來的?!?/br> 安國公眉頭擰起,愣了片刻之后,似是明白了什么一般,連忙開口道:“老夫知曉你的意思,你是說外頭在下雨,這火起不來?” 外頭淅淅瀝瀝的小雨便沒停過。 只是……安國公搖頭嘆了口氣道:“外頭的雨太小了?!?/br> 女孩子聽的似是有些詫異:“水能克火,便是雨小了些應當燒不起來??!” 女孩子的反應自是正常的,常人印象里水能克火,小雨也是水,按理說是燒不起來的。他若是不知曉那件事之前,他也會這般以為的,可知曉了那件事之后,水不夠大亦克不住足夠大的火便。 只是這件事不能多說,對上女孩子詫異不解的目光,安國公想了想,含煳道:“總之,這件事此前發生過。有曾經的大將軍便是被困孤城,外頭有人澆了火油,一把火燒了城,燒城時也在下雨,雨不夠大照樣燒的起來……” 面前的女孩子不過及笄之齡,年歲還小,再者東平伯那一脈在前朝時就破落的不像樣子了,也同那些事無關,是以安國公對上女孩子倒是沒有對上季崇言時的警惕,粗略模煳的提了提,準備就此揭過,可不成想……那件他原本以為這個年歲的女孩子不知曉的事,面前這個女孩子居然知曉! 只見面前的女孩子聽他說罷便眨了眨眼,恍然道:“國公爺是說當年陛下的親弟弟,那位趙小郎君被困白帝之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