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占金枝(美食) 第224節
觀內一片嘈雜聲傳來,女孩子背上的包裹依舊鼓鼓囊囊的,重量卻是輕了不少。她雖不擅武,可不管鼻子、耳朵還是眼睛都好的很。 此時聽著觀內的嘈雜聲,女孩子抬頭看向觀外。觀外樹叢之間,白隼腳下一只巨大的蛇頭正懶洋洋的往觀里看來。 方才便是它突然動了動,觀內便突地響起了一片驚呼聲。 姜韶顏看向那只巨大的蛇腦袋,蛇腦袋懶懶的看了看她,繼續看向觀中,這意思……即便姜韶顏不養毒物,卻也仿佛一瞬間明白了它的意思。 還……挺記仇的!姜韶顏輕哂:這幫手來的猝不及防卻又在情理之中。 終日養毒,自也有被毒物反噬的那一天,它……一直在候著機會呢! 此時觀內眾目睽睽之下被毒物咬死了個道士,再加上天權觀道士的前車之鑒,只怕旁觀的道士早已不信瑞元觀了。 五年前,天權觀的道士能被毒物咬死,眼下洪武道長能被瑞元觀的道士放毒咬死,焉知將來他們不會步洪武道長的后塵? 人……若是對同一事物存在相同的畏懼,自會不約而同的站在一起,開始對抗那樣事物。 眼下,瑞元觀便成了那個事物。 劍、雙刀、鞭子……旁觀的道士們本能的祭出了武器,神色警惕的將瑞元觀的一眾道士們圍了起來。 這情形……瑞元觀老觀主忍不住蹙了蹙眉:如此下去可不成! 他同旁觀道士確實沒有什么交情,甚至天權觀絕脈這種事傳到他耳中他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同樣的,即便旁觀道士身懷絕技又如何,他瑞元觀又有何懼之?只是眼下卻不是交惡的時候。 紫光那個小人……瑞元觀老觀主想到這里,便擰了下眉心,到底還是大局為重的開口了:“今日大家前來是為了那個秘密和紫光那小人的事,大家莫要……” “那我洪武師兄就白死了?”那大刀道士的同門回頭看了眼躺在地上的洪武道長,神情悲憤的對身后的道士們說道,“今日我洪武師兄會不明不白的死了,明日焉知旁人不會?大家今日自可不管我師兄,可待到來日這火燒及自己身上,怕是可沒有旁人來幫忙插手了!” 這話雖有煽風點火的嫌疑,卻是有道理的。 看著一眾道士神情各異的樣子,王盧終是忍不住跳了起來:“早說此事我等不是故意的,那毒蛇動手的時候我正在瞌睡,哪知曉這玩意兒會……” “不是故意的?!逼渲幸粋€手執長鞭的道士舔了舔唇,陰陽怪氣的冷笑了起來:“天權觀的那個的死你也不是故意的,洪武道長的死也是,這毒物是你養的,哪知曉你等是不是在做戲?” 觀中的爭執聲傳來,姜韶顏看向那懶洋洋的蛇腦袋:這一手真是來的妙,如此靈性又記仇,難怪當年王盧怕它死在瑞元觀招致報復了。 不過那個秘密既能叫他們守護百年寶藏不動搖,想來對這些道士的誘惑足夠大,大到……即便是眼下這等情況,也不會輕易和瑞元觀的翻臉。 “好了,都少說兩句吧!”瑞元觀老觀主終于在此時出聲了,他看向眾人,頓了頓,才開口道:“此事是我瑞元觀理虧,待此事過后,爾等大可開出條件,只要我瑞元觀能辦得到便絕不推辭!” 這話一出,那身背大刀的道士同門便發出了一聲冷笑,指著一旁的王盧,道:“我要他替我洪武師兄償命,你瑞元觀也辦得到么?” 這話聽的瑞元觀老觀主當即擰了擰眉心,道:“動手的不是盧兒,是那條蛇?!?/br> 那條已經死了,斷成兩截的蛇么?大刀道士的同門冷笑了一聲,伸腳踢了踢那死透了的毒蛇,道:“怎么?你們是想說已經一命還一命了?我們洪武師兄的命就只值你瑞元觀這一個玩意兒?” 這話說的委實誅心,便是王盧心中當真是這么想的,當著那么多道士的面自也不能承認的,只得冷哼一聲,道:“我可不曾這么說過!” 此事當然不能善了了,瑞元觀老觀主瞇了瞇眼:不過好在,他們還有最后一樣東西在手。 “昔年陳道長留下的那匣子子虛丸我瑞元觀可以給你們?!比鹪^老觀主開口,聽他“子虛丸”三個字一出,眾人臉色微變。 瑞元觀老觀主捋了捋須,看了眼臉色微變的眾人,開口道:“也不消爾等再同我們等真龍歸位了,這次解決了紫光的事,子虛丸便給你們?!?/br> 子虛丸。 這三個字也清晰的落到了觀外女孩子的耳中,山風拂過樹梢,沙沙作響,吹動的女孩子心中也在此時豁然開朗。 就似是一直在尋找的拼圖中至關重要的一塊,此時驀然出現在了自己的眼前。 子虛丸??!難怪能讓這些道士守護百年寶藏老老實實的不動,即便是大靖衰弱,仍然不動了。 人間富貴再如何又怎抵得上長生問道的仙人? 姜韶顏輕哂了一聲,搖了搖頭,有些自嘲:先時玉清猜這些人是為了長生,她還笑說玉清“俗”,此時卻有些說不出來了。 長生這個猜測俗歸俗,卻不可否認的總是能直擊人心。 只不過這次求長生的不是帝王,而是這群世外出家的道士。 關乎子虛丸的記載正史之上全無,民間野史卻是有的。唔,對了,子虛丸也同那位百年前的太史令陳讓有關,她之所以知道,是因為她上一世的那位父親江公為她留下的那萬卷藏書中也恰巧有關于子虛丸的記載。 這真是……太過巧合了。女孩子垂眸:不知道為什么,她總覺得江公那萬卷藏書似是一大把無人管束的鑰匙一般,上一世,她只用做閑暇時打發時間,這一世那串鑰匙卻終于派上了用場。 她遇到的幾乎所有麻煩,都能在那萬卷藏書中找到答案。 她的母親出身江南道,長相也同大麗他們又幾分相似,會是巧合么? 她不覺得這會是什么巧合,只可惜江公早已故去多年,無人會給她這個答案。 至于子虛丸,一想到這三個字,姜韶顏便搖了搖頭。 正史之中毫無記載是因為彼時的文帝根本沒有動用子虛丸,可野史之中,出自那些宮闈中人口中的野史是這個子虛丸是太史令陳讓練出來的秘藥,據說能長生問道,由太史令陳讓偷偷藏下來的。 至于能長生問道的說法,是因為太史令陳讓在正史之中五十而亡,可幾十年后,有人在長安據說見過太史令陳讓:“雖身著尋常布袍,可那模樣,卻同太史令陳讓年輕時候如出一轍?!彼砸娬咭恢闭J為那就是太史令陳讓,服用了子虛丸返老還童了。 這個說法似乎也能應和野史的“玄奇”之說,只是……姜韶顏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 她、大麗、小雪白、秀兒這些人既然能相似,那就不能有與陳讓相似之人嗎?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與陳讓、陳先二人有關。 況且,她也不覺得若子虛丸這種東西真能長生問道什么的,文帝會就放過。 這想法其實不止是她的想法,也是江公本人的想法,否則,也不會在描述子虛丸相關的野史中圈出“子虛”二字,做了個“子虛烏有”的注釋了。 用一枚“子虛烏有”卻直中人心的藥丸引那些道士為己謀利,姜韶顏忍不住輕哂:看來,這瑞元觀不光位置在七觀之中尤為特殊,就連份量也是不同的。 那瑞元觀的老觀主那么大年歲,臉色灰敗瞧著已然很是不好了,卻也沒用什么子虛丸,足可見這不過是“子虛烏有”的東西。 不過,那些道士卻相信!女孩子笑了笑,抬手朝那探出腦袋的大蛇揮了揮手,背著輕了不少的包裹向后院廂房走去。 眼下,就等夜深了。 第四百章 真假 玉清趴在桌上半睡半醒,時不時的入夢夢到瑞源觀里的道士們都變成了他們自己養的大號毒物朝自己追來,尤其那個王盧,變成了一條大蛇,扭著身子,目中兇光畢露的朝他張開大嘴咬了過來。 玉清被嚇壞了,想逃,可人怎么跑的過王盧變得這條大蛇怪?大蛇發出“桀桀”的笑聲,那只流著哈喇子的巨大蛇腦袋猛地朝他沖了過來,森森的毒牙近在咫尺,眼看就要一口將他的腦袋吞下,有人猛地推了他一把,玉清一腦袋撞到了夢里的墻上,整個人立時驚醒了過來。 睜眼便看到了姜四小姐的臉近在咫尺,對他做噩夢一般驚慌失措的表情也未有什么特別的反應,似是并不覺得奇怪。 “醒醒!”女孩子收了推他的手,看向門外已全然暗下來的天色,道:“天黑了!” 哦,天黑了!玉清后知后覺的點了點頭,腦子有些木木的,此時還未完全從那可怖的噩夢中驚醒過來。 天雖然黑了,不過目光穿過屋門看向外頭卻是清清楚楚,因為,今日是個月圓夜。 看著掛在頭頂那圓的頗為規矩的月亮,玉清不知道為什么,下意識的吞了口唾沫,看向女孩子:“姜……姜四小姐,你找我做……做什么?” 姜韶顏看了眼結巴的玉清,道:“一會兒隨我去觀前晃晃!” 玉清:“……沒事干嘛又要去那些煞神們的面前晃?蜷縮在殼里保平安不好嗎?” 就算被人罵“王八”他也不管,就是要縮在殼子里。 女孩子聞言倒是沒有如尋常人那般罵人,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你不走,仔細殼炸了!” 說他炸殼…… 玉清:“……”他倒是此時才發現這位素日里好說話的姜四小姐只是不說而已,真要說起來,實在是“會說話”的很。 正這般想著,只掛了一輪圓的頗規矩的月亮的夜空深處突地亮了起來。 “這是……什么?”玉清本能的向姜韶顏看去。 無量天尊,他也不知道為什么一有風吹草動,總是本能的覺得就是這位姜四小姐干的! “今日月圓,山下金陵城在放燈!” 這件事真的不干她的事,姜韶顏瞥了一眼夜色,說道。 “好漂亮呀!”等候在山下的香梨看的目不轉睛,看著城內突然此起彼伏升起的孔明燈激動又感慨:“長安也是有這樣的燈會的,不過以往小姐不喜歡去!” 不同于戰亂年代,盛世和平之下的孔明燈不再用作傳遞消息,反而更用作寄托心意、甚至是不少年輕男女燈會相約的地方。 曾經的姜韶顏自卑于自己的相貌,自是不喜歡這樣的燈會的。不過待到了寶陵,日常閑暇時主仆兩人曾經聊過這樣的燈會,道待到回了長安去放孔明燈和看孔明燈會。 沒想到江南道這里也有孔明燈會,香梨嘀咕了一句,不過旋即又搖了搖頭,覺得好笑。 長安會有,江南道怎么會沒有?金陵也是大城呢,繁華的緊。 無數孔明燈升起,襯的城內大半的夜空亮澄澄的一片。 城內亮澄澄的一片,九龍嶺上卻沒有什么孔明燈會,卻也亮的驚人。 雖是夜里,這視野所見卻恍若白晝。 這樣的視野自是再好不過了,姜韶顏推了推玉清道:“我走了,自己去他們那里,你若是高興,待在這里等他們來抓過去也行!” 反正都是要同那些道士會合的,自己去的和抓過去的,也差不多。 呸!差不多才怪了,差的多了去了! 女孩子至此連計劃都沒透露半點,直接轉身向前觀走去。 玉清腦中一片慌亂,卻依舊本能的抬腳跟了上去。這一抬腳,便險些被絆了個趔趄,低頭看去時才發現腳下絆了自己的是她的包裹,看大小依舊沒變,可卻明顯輕飄飄的只剩個殼子了。 去而復返,包裹只剩個殼了,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玉清抽了抽嘴角,跟上了女孩子。 有了子虛丸的誘惑,一眾各懷心思的道士倒是安靜了下來。兩個大刀道士的同門雖是仍一臉悲戚的看著躺在地上涼透了的洪武道長,只是到底沒有再開口了。 那是子虛丸??!有機會得到子虛丸自是要想辦法弄到手的。大不了待到倒手了再想辦法為洪武師兄報仇就是了。 左右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商議完了要事,自不用再那么多人拘在那么巴掌大的正觀里頭了,一眾道士在觀前的空地上竊竊私語,心思各異。 王盧冷著一張臉,卻是緊緊跟在老觀主和王五的身旁,雖然面上表情依舊囂張狂妄,可卻是多了幾分素日里沒有的拘謹。 這群旁觀的道士個個身懷絕技,若是平日里,他當然是不怵的,可眼下……他的蛇被人劈成兩截了。 王盧一想至此,心中便是一陣煩躁。 他們瑞元觀的絕技很是依賴這些飼養的毒物,以往他當然是不止一樣毒物在手的,可那畜生…… 一想到那條以為必死無疑的毒蛇竟沒有死,王盧心中便是一陣煩躁,胳膊上一處傷可及骨的傷口更是隱隱作痛。 那是那畜生噬主的時候給他留下的傷口,他當時險些沒熬過去! 過后更是沒成想那畜生居然一直沒死,非但如此,還咬死了天權觀的人給了他這么個后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