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占金枝(美食) 第116節
石御史這反應……有些不太對勁??! 正想開口換一句“老石”,那廂的石御史已經冷笑了一聲開口了:“若是細作倒還說的過去,若是被幾個沒輕沒重的兔崽子誤傷的呢?” ???這什么意思?御史臺的一眾御史愣住了。 那“打抱不平”的新御史愣了片刻之后回過神來,雙目瞇了瞇,神情微妙:“指不定是故意買通了裝的。誤傷?哪有怎么巧的誤傷?不傷旁人就傷了哥舒老爺子?什么沒輕沒重的兔崽子也不過是外寇暗地里培養的細作罷了!” 這話……聽起來也不像沒有道理的樣子,一眾御史互相看了看,心里深以為然。 那新御史說罷頓了頓,又問眾人:“哥舒老爺子是在哪里遇刺的?” 石御史反應頗有些耐人尋味,只是頓了片刻之后還是開口了。 “閑同茶館?!?/br> 閑同茶館里一片混亂,哦不,不對,應該說大堂里一片混亂。那些講究的文人桌椅以及在正中用假山石布景出的一條仿制的“曲水流觴”被人踹翻到了一旁,十幾個穿著講究的年輕人如同沒頭蒼蠅一般亂撞,時不時傳出“誰踩到我了,快挪開,可痛死我了!”“哪個推了我一把?”“誰揪了我的頭發”這等驚呼聲。 比起大堂里的混亂,縮著身子一副不敢與大堂正中那些人接觸的閑同茶館的掌柜伙計則規規矩矩的排成一排站在了堂下。 一邊混亂不堪,一邊又齊整的不像話。 二樓雅間的門已經開了,雅間里的客人的門開著,有的還坐在雅間里等待傳喚,有的卻已經走了出來,卻也是挨個靠著樓梯的扶手而立,有一種莫名其妙的默契齊整之感。 齊整的掌柜伙計與客人就這般齊刷刷的看著大堂里沒頭蒼蠅一般亂撞的那些年輕人,一言不發。 晁不錯被這一幕矛盾又割裂的情形驚到了,一時之間連說話也忘了,待到回過神來,連忙咳了一聲,厲聲道:“都給我停下來!” 這一嗓子聲音委實不低,正如沒頭蒼蠅一般亂撞的年輕人們一個激靈停了下來,只是這停也不過一瞬而已,有人來不及收腳撞入了人堆,又是一陣人仰馬翻。 晁不錯實在看不下去了,招了招手,直接讓衙門里的官差上前幫忙他們“?!毕聛?。 而后也不去找那群慌亂的年輕人,徑自去了一旁那些規規矩矩站成一排的閑同茶館掌柜伙計身邊問話了。 “怎么回事?” 被問話的掌柜指著那群慌亂的年輕人道:“今兒季二公子包了茶館一樓大堂辦詩會,二樓雅間沒有包下來,是以是有客的?!?/br> “哥舒老將軍同幾個老友當時在二樓最里頭的雅間,閉了門,外頭一般的動靜是聽不到的?!闭乒裰噶酥缸罾镱^的雅間說道。 “而后是這邊這位公子突然拿了這個東西‘嘭’地一聲,”接下來是一個全程在堂下立著伺候的伙計開口了,他指了指那廂被兩個官差壓住的劉公子道,“那東西這公子說是什么彩炮助興用的,那時候從這個彩炮里噴出了個木頭彩球飛到了二樓將幾間雅間的門給撞了開來?!?/br> 晁不錯順著伙計的指向抬頭看向二樓雅間,掃了一遍從雅間里問詢走出來的客人,聽伙計繼續說了下去:“應是那時候將哥舒老將軍雅間的門撞開了,那時候季二公子他們說笑聲又太大,大抵是擾到了哥舒老將軍他們,哥舒老將軍便走了出來,站在樓上扶梯口同季二公子他們爭吵了起來?!?/br> 客人發生了爭吵,茶館的掌柜伙計自然皆跑出來查看了,所以接下來的一幕,大家都看到了。 “哥舒老將軍說季二公子他們嘴上說著禮義廉恥,事實行的卻半點與之不沾邊,沽名釣譽!……季二公子他們就說哥舒老將軍倚老賣老,老而不死是為賊……” 這話聽的晁不錯忍不住冷哼了一聲,出言譏諷:“他們這些人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孝這一字怎么寫的不知道?自己就不會老不成?” 這話伙計也有些聽不下去,下意識的點了下頭,道:“之后就爭執的越來越兇,那邊樓下的幾個公子手里舉著這個彩炮亂晃,吵的正兇的時候,不知道是誰手上的彩炮出了問題,一只箭弩射了出來直直射中了哥舒老將軍,老將軍當時便倒了下去……” 之后的事也能猜得到了,閑同茶館雖然只是個茶館,可這茶館在長安呆了多年,掌柜伙計也不是沒有見識的,更何況一早便知曉了哥舒老將軍他們的身份,見狀哪敢怠慢,當即一邊讓人去報官一邊趕緊安置哥舒老將軍下去醫治了。 “從出事開始,這閑同茶館連只蒼蠅都沒飛出去?!闭乒衽牧伺男馗?,說著特意瞥了眼那群慌亂的年輕人,道,“刺殺哥舒老將軍的兇手就在茶館里?!?/br> 第二百五十章 “幫忙” 其實他更想說的是就在那十幾個辦詩會的里頭。不過到底顧念這些辦詩會的身份,掌柜沒有說的那么直白而已。 晁不錯聽的一陣蹙眉,轉頭看向大堂正中已經被官差幫忙“鎮定”下來的一眾驚慌失措的年輕人。 粗粗掃了眼里頭的年輕人他便已經將這些年輕人的身份認了個七七八八了。 身為京兆府尹,日常要同京城里的一干重臣要員打交道,晁不錯私下沒空的時候就會翻京城各家有“惹事嫌疑”的后輩們的畫像。 不巧的很,安國公府這個二公子就是其中之一,是以晁不錯一眼就認了出來,連同認出的還有季二公子那一群好開詩會的狐朋狗友。 開的雖然是詩會,飲的卻是酒,飲了酒的人酒品怎么樣那也只有老天知道了。至少這群文人喝酒鬧事被百姓報到京兆府尹不是頭一次了,不過先前都不是什么大事,也輪不到他親自出面,可這一次不一樣了。 這安國公府的二公子素日里瞧著只是個吃飽了沒事做,養著的富貴閑人罷了,如今看來……這富貴閑人委實一不小心閑過頭了就開始惹事了。 先前同蘇家小姐的事那是私德有虧,這一次可不是小事了,就算他肯賣安國公府的面子,事關哥舒老爺子的安危,豈是那般輕易能了得? 晁不錯掃了眼這些人,將目光落到了那廂七零八落的落在地上的“彩炮”,擰了下眉心,道:“這是什么東西?” 便在此時有個坐在一堆東倒西歪的桌椅間的年輕人站了起來,說道:“這個就是劉公子弄來的助興用的‘彩炮’?!?/br> 還挺會玩的!可這‘彩炮’是什么東西?他怎么沒聽過?晁不錯想著,看著年輕人將就近處的一只“彩炮”撿了起來,拿過來遞到晁不錯手中,道:“我一開始聽了名字還以為是煙花呢,直到聽到他們晃蕩,那里頭的聲音倒是像機關,入手一瞧果然如此,難怪能射出弩箭了?!?/br> 晁不錯接了過去,那紙扎外表似的“彩炮”入手沉甸甸的,跟煙花當真是兩碼事。 掂了掂手里的“彩炮”,晁不錯沒忘記問那個開口的年輕人:“你是?” 這年輕人相貌有些陌生啊,再者皮膚黝黑,一身的腱子rou,不似讀書作詩的文人,倒似是軍營里頭…… “我叫梁稟,家父撫順侯?!绷悍A連忙開口稟明身份。 晁不錯聽的心中一記咯噔,肅然道:“原是撫順侯世子?!?/br> 撫順侯也是軍中厲害的好手,這些年在西北大營呆著,將西北大營治的很是不錯,近些時日聽聞才回京,不成想這么快就碰上了。 只是撫順侯世子這樣的人怎么同季崇歡這些人搭上關系了?怎么看都不像一路人??! “我認識季二公子三天,這次被季二公子帶著來看熱鬧的?!绷悍A說著,沒有一點心理負擔的指著人群里將人一一指了出來,“事發時,舉著‘彩炮’的有這邊幾位?!?/br> 季崇歡赫然在列。 被指到的季崇歡對上神情嚴肅看過來的晁不錯時臉色頓時漲的通紅,下意識的對一旁看好戲似的梁稟道:“你胡說八道什么?” “我沒胡說啊,你就是指著??!”梁稟說著,也不再看季崇歡的臉色,轉頭看向晁不錯道,“不過拿彩炮的雖是這幾位,可當時旁的人除了我之外都簇擁在他們身邊,若是從旁處伸手去拉他們手里的‘彩炮’機關也是一伸手的事?!?/br> 所以這里頭的人都是刺殺哥舒老將軍的嫌犯?晁不錯沒有反駁梁稟的話,那廂的季崇歡卻已經急了,先時他因著蘇二小姐的事被祖父修理過一頓了,母親暗地里叮囑過他近些時日低調些,莫要惹事來著。 祖父年紀愈長,脾氣也愈大,近些時日脾氣更是暴躁,父親、母親、大舅以及他都被打過了。先前被祖父打過了他也是養了好些天才好的。 今日哥舒老將軍的事若是傳到祖父耳朵里……季崇歡的臉已經開始隱隱作痛了。 祖父的巴掌似乎已經近在臉龐了,季崇歡心中一記咯噔,連忙開口道:“我同哥舒老將軍無冤無仇……” “不是吧,先前掌柜伙計不是說了么?因為吵鬧的事起了爭執?!绷悍A繼續說大實話,沒有理會季崇歡憤怒的臉色。 反正是不需要結交這個季二公子了,干脆得罪人那就得罪徹底好了。 晁不錯聽的連連點頭,瞥了眼季崇歡,示意了一下押住季崇歡的官差,讓他們暫且“幫”季崇歡閉嘴。 而后讓官差將那幾只兇器“彩炮”且收起來放到一處便去了二樓問了問雅間里的茶客們。 雅間里的茶客當時多是在一起議事的,晁不錯問了問,在掌柜的引導下經過一間半開的雅間門口時,看到里頭喝到一半的茶時下意識的停住了腳,問道:“這里的茶客呢?” 掌柜指向最里頭那間安置受傷的哥舒老將軍的屋子,道:“在里頭?!?/br> 雖然哥舒老將軍多半是堂中那幾個小崽子誤傷的,可茶客到底也是嫌犯,怎能安置在里頭?晁不錯有些不解,不過看著掌柜鎮定自若的神情,便暫且壓下了心底的疑惑,跟著掌柜走向了最里間哥舒老將軍的屋子。 屋子還算寬敞,除了大夫、哥舒老將軍以及同哥舒老將軍交好幾個老兵之外,晁不錯看向立在一旁的幾位,瞬間明白過來掌柜鎮定的緣由了。 季世子、李家那個玄竟小子以及大理寺卿紀峰。 晁不錯抽了抽嘴角,對紀峰道:“不知紀大人在此,既然如此,晁某帶人回去了?這老將軍遇刺案不如就由紀大人接手……” 紀峰聽的摸了摸鼻子,眼角的余光瞥向躺在床上的哥舒老將軍,傳聞遇刺重傷垂危的哥舒老將軍正神情矍鑠的爭著眼睛半點沒有重傷的樣子。 這…… 晁不錯正不解間,紀峰接過季崇言遞來的弩箭對晁不錯開口了:“手里‘彩炮’誤射的是哪個小子我們都看到了,是季二公子和那劉公子中間那個朱大才子?!?/br> 來之前以為是大案,到了之后卻發現兇手是哪個原來他們一早便知曉了。 那還叫他來做什么?白跑一趟不成? 紀峰晃著手里的弩箭對晁不錯說道:“不過我們由此意外發現了一些別的,所以還請晁大人幫忙,接下這件‘行刺’案,將樓下那群兔崽子都帶回你京兆府尹的大牢關起來吧!” 第二百五十一章 先抓了再說 這要求……當真是他做了那么多年的京兆府尹也沒有見過的。晁不錯心道:他一直以為自己活到這個歲數也算見多識廣,什么奇事怪事都見過了,可紀峰這話還是讓他有種自己還是太“年輕”之感。 不過京兆府尹的大牢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進的,晁不錯顯然沒有吳有才那般好糊弄,哦不,是好說話。 紀峰對此并不意外,只是將手里的弩箭遞給晁不錯。 晁不錯接過弩箭看了眼,不解的看向紀峰。 紀峰將弩箭拿了回來,對晁不錯道:“先前那個夜闖國庫盜夜明珠的小賊晁大人可記得?” 這種事怎么會忘?晁不錯心道。 只是對上紀峰,晁不錯還是認真的說道:“事記得,人沒見過也不記得?!?/br> 還有…… “那可不是什么小賊,整個大周天下,你管膽敢夜闖國庫盜夜明珠的叫小賊?”晁不錯顯然不認同紀峰這個稱呼,認真的說道,“不管武藝、手段還是心性都是萬中無一的?!?/br> “我也沒見過人,可那一日那人雖拿走了一樣東西,卻也留下了一樣東西?!奔o峰端詳了片刻手里的弩箭,道,“也算是公平?!?/br> 價值連城的夜明珠和一枚弩箭,這叫公平? 晁不錯看了眼紀峰老神在在的樣子,心里不敢茍同,不過提及案子的事,大理寺總是比他更擅長的了,是以還是耐著性子問了一句:“這弩箭很特別?” “自是特別的?!奔o峰說道,“半尺一寸的長度,山西窯礦的精鐵所制,最重要的是……”紀峰將弩箭箭尾指給晁不錯看,“這樣六角的箭尾你見尋常弩箭有過?” 晁不錯的目光落到了那形狀特異的箭尾之上,默了默,道:“我不大清楚弩箭這等東西,不過卻是信你這弩箭特殊的??蛇@同樓下大堂那群兔崽子有什么關系?他們還能同那盜走夜明珠的賊人有關不成?” 不是他低看樓下大堂那群兔崽子,而是這群兔崽子委實就是些烏合之眾而已,若是同那盜走夜明珠的賊人有關……莫說夜明珠了,就是顆石珠子怕是都盜不走。 “那些助興用的‘彩炮’是大匠坊的東西,想來是那劉大人家的公子使了不少錢財搞來的?!奔o峰解釋著看了眼一旁的季崇言,頓了頓,又道,“這等時興的東西多是大匠坊制出來送入宮中,宮中是頭一批用的,待到宮中用過之后再傳入民間?!?/br> 晁不錯聽到這里,也沒顧得上有禮不有禮,下意識的接話道:“難怪劉大人家公子弄來的這‘彩炮’我都不曾見過?!?/br> 不是他太沒見識,原是這群人使了“法子”從大匠坊弄出來的。 “可大匠坊怎會出這種東西?”紀峰接著說道,“這等東西若是沒被弄出來,在皇城里用的話……” 晁不錯聽的臉色微變:那必定是節慶時日用了,到時候陛下重臣皆在場,若是有人想要行刺……不,若是這箭弩不尋常,行刺這種事就有大半可能是真的了。 “這六角箭尾的弩箭不同尋常,雖然射程更遠,也更準,卻十分的耗費材料,而且與時下的弩箭皆不相配,所以當年窯礦是特意造了一批與之相配的弩箭機關括的?!奔o峰頓了頓,看向一旁精神矍鑠的哥舒老將軍,“老將軍也清楚這件事?!?/br> 被點到名字的哥舒老將軍自床上坐了起來,神情肅然:“這批弩箭制于二十年前,老夫當年尚在軍中還未退下來,是以也分到了這一批弩箭機關?!备缡胬蠈④娬f著,從懷中取出了一塊護心銅鏡,銅鏡正中一處明顯的尖銳凹陷看的晁不錯臉色不由變了變。 “好在老夫多年的習慣沒有改?!彼谲娭卸嗄?,名聲在外,遭受的伏擊也多如牛毛,早習慣了這樣保護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