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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站的時間太久,李呈蘊的身體都發麻,他很慢地往教學樓走,穿過地下通道,堆在墻角的煙蒂已經被打掃干凈,只有磚紅色墻面上還留著沒擦干凈的黑色煙灰。 與以前每一天一樣,李呈蘊的腳步沒有停頓,徑直走過窄長的路。 處分通知在第二天貼上學校布告欄,張貼的那天學校人員打開透明pvc隔板,把A4紙貼在右上角,順便把下面的入伍公示揭掉。 只是膠水粘的太緊,撕掉的時候整張紙從中間被撕成兩半。 卷成紙筒的材料被塞進資料室,門關上又打開,有人走進去。 海市的冬天濕冷,考完最后一門的時候李呈蘊從考場出來,周安倚著樓梯欄桿沖他揮手,李呈蘊把外套拉鏈拉上,下巴藏在外套里。 “放假打算去哪兒?” 周安三步兩步跳下臺階,李呈蘊垂著眼皮跟在他身后,停了一會兒才說:“報了金融機構的課,過兩天就搬到校區里?!?/br> 周安回過頭,眉毛皺在一起:“你過年不回家?” 學校大門敞開著,樓外的天光在地板上投出細長的輪廓,呼出的每一口氣都裹著白,李呈蘊走出去,沖著周安微笑:“學習肯定比過年重要?!?/br> 周安也笑,他覺得李呈蘊好像哪里變了,但又好像哪都沒變。 禾真的離開的時間不長不短,剛開始周安會在考試前哀嚎兩聲“要是禾真在的話復習應該就不會這么費勁了”李呈蘊坐在桌子對面,從來不接話。 時間久了,沒人再提起禾真,成績單總掛在第一行的名字換掉了,空出來的位置很快有人坐過去,就像從來沒有這個人一樣。 李呈蘊唯一的改變,大概就是總會在公告欄前停留,有的時候是一兩分鐘,有的時候就幾秒。 穿過cao場,李呈蘊又停在公告欄前,透明隔板映出他的臉。 這次停留的時間很短,李呈蘊掃了一眼就轉過身往學校門口走,沒走出幾步,他們看見朝著他們走過來的安千秋。 安千秋總是跟禾真同時出現,禾真走了,安千秋在他們學院出現的次數也驟降。 周安抬了抬手想要打招呼,但安千秋像是沒看到。 “聊一下吧?!?/br> 李呈蘊轉過身,看著走過去的安千秋。 人工湖面結了一層薄冰,枯黃的草地每踩過去就發出咯吱聲,安千秋靠著樹站著,周安停了一會兒,才把口袋里的煙抽出一根遞過去。 安千秋低頭看了一眼,說:“不抽了?!?/br> 周安把煙收回去,又站了一會兒說他去旁邊等,看著周安離開,安千秋才開口說:“我覺得我們兩個沒什么可聊的?!?/br> “他mama很好,上次體檢報告出來,除了血糖有點高以外,別的指標都正常?!?/br> 李呈蘊說話的時候雙手插在上衣口袋里,語氣平靜。 “我聯系不到?!?/br> 安千秋呼出一口白氣,“部隊里一個半月才能打一次電話?!?/br> 安千秋說完之后兩個人好久都沒再說話,校園廣播按時響起,是歡快的前奏。 終于還是安千秋先憋不住,她轉過頭看著李呈蘊,胸口起伏明顯:“是你把禾真的名字寫上去的嗎?” 這句話周安也問過,李呈蘊搖了搖頭。 他不想解釋字跡相同是因為他從小練字,字帖來源是甄薇,甄薇對自己那一手字到了自負的地步,為此要求李呈蘊每一個點都要和她寫的一模一樣。 都過去了,說再多也沒有意義。 “那你為什么不回禾真的消息?你知道他給你發了多少條嗎?只要你說不讓他走,只要你說一句……” “我媽生病了?!?/br> 李呈蘊的聲音不大,不仔細聽甚至都聽不到,“所以沒回?!?/br> “你媽生病了你就不能回個信息嗎?” 安千秋情緒突然變得激動,眼睛發酸,她站在李呈蘊面前,深呼吸了兩次,“如果禾真從一開始在你心里就什么都不是,你就他媽別去招惹他???你還給他說你喜歡聽話的,是,他是聽話,比他媽養的狗都聽話!” 廣播前奏還在播放,李呈蘊看著安千秋,他找到了禾真存在過的證據。 “他有說什么嗎,走的時候?!?/br> “沒有?!?/br> 安千秋回答的很快。 安千秋撒謊了,禾真走的時候對她說了再見,還小聲說了句別的,說的是:告訴李呈蘊,他的行李箱我帶走啦。 但她不想告訴李呈蘊,起碼不該在現在這種平靜的場面,起碼她要在李呈蘊臉上看出一絲崩塌的跡象,起碼李呈蘊要再追問她一次。 但都沒有,李呈蘊點點頭,就那么走開了。 搬去補習機構的第一個晚上,因為窗戶漏風,李呈蘊失眠了。 他從冰箱里拿了瓶礦泉水喝,涼意順著喉管往下落,很快在胃里漲滿,接著開始無法控制地泛酸。 放在枕邊的手機亮起來,李呈蘊走過去,來電顯示是李項霆。 李呈蘊等了一會兒才接起來,李項霆喝了點酒,說話的聲音很大:“過年真的不回來?我們打算去北邊玩一圈,你也來吧?!?/br> “不去了?!?/br> 李呈蘊開了免提,把手機放回去,坐在地板上。 對面是短暫的沉默,嘈雜的背景音逐漸安靜下來,過了幾秒,李呈蘊聽見對面人開口:“你還在怪我,你mama葬禮那天我是真的有事去不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