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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說的嘴都干了?!辟R萊說完,從褲子口袋里掏出一沓名片,“今天的戰果?!?/br> 對上那厚厚一摞的名片,三個人都只是笑,但笑意持續時間很短,幾秒之后,四周又靜下來。停了好一會兒,賀萊才開口問:“你妹怎么訂婚這么突然,我記得他倆在一起沒幾個月吧?” 程斯蔚抬起頭,朝賀萊使了個眼色,但很遺憾,賀萊接收失敗。 “是沒多久?!绷謲樏蛄艘幌伦?,接著從口袋里掏出煙盒,敲出一根拿在手里,“她懷孕了?!?/br> 賀萊怔了一下,張了張嘴又閉上。 “這屋里的人面上都笑呵呵的送祝福,背地里還不知道怎么說難聽話呢?!绷謲樚籼裘?,把煙咬在嘴里,點著火之后猛吸了一口,青白色的煙霧盤旋升空,“不過也沒什么,那個男的家里條件也還不錯,我爸這點還算可以,沒打算利用女兒給自己拉什么關系?!?/br> “只要她喜歡,訂婚就訂婚吧?!绷謲槗哿藫蹮熁?,抬眼看著程斯蔚和賀萊,面上露出一絲苦笑,“總比我們強?!?/br> 沒有人接話——對于他們的家庭來說,二十二歲是人生的分界線,二十二歲之前,家里對于男女關系幾乎從不過問,你想談戀愛也好,想私奔也好,想為愛殉情也好,只要最終能把你重新抓回家,一切都無傷大雅。 但一旦到了二十二歲,就像是某個作業的ddl,要按秒來計算最終的提交時間,提交過后,作業怎么批改,得多少分,就再也由不得自己了。 一根煙抽到一半,林崢把煙丟到腳邊,碾滅之后轉過身,語氣隨意地說:“時間差不多了,進去吧?!?/br> 程斯蔚跟在最后,進門之前他拿出手機又看了一眼,沒人回復。 在有名牌的位置落座之后沒多久,會場燈光熄滅,一秒后,舞臺亮起星星點點點的白色圓形燈,一身白色西服的主持人走上臺,面帶笑容地開場。像林家這種家庭的婚禮他主持過不少,場下坐著的人非富即貴,所以開場詞的尺度把握極其重要。 時間準確地卡在0秒,0秒之后,羽毛緩緩落下,交響樂隊的大提琴手拉響琴弦,伴隨著大提琴獨奏,主門開啟,光束聚焦在門口,穿著露肩魚尾婚紗的林婭迎出現在門內。 準新娘很漂亮,氛圍感也烘托的極其到位,林婭迎每走一步,鑲著鉆石的裙尾便卷起地上的花瓣,這種浪漫的場合,理所應當獲得全場人的關注。 程斯蔚盯著看了幾秒,接著移開視線,扭頭看向背后在大門口站成一排的安保人員。會場光線昏暗,程斯蔚看不清眉眼,安保人員個子也都差不多高,但只是依靠人影輪廓,他也一眼認出了沈峭。 在準新娘走到舞臺中央的時候,所有人都在歡呼,只有程斯蔚,隔著層層人群,看著大門處的那個人。 沒有人跟他打賭來猜那個人是不是沈峭,但程斯蔚還是開始了這場賭局,伴隨著大提琴聲戛然而止,滿場燈光亮起,雪白光線刺眼,但程斯蔚強迫自己不要閉眼,于是在燈光大亮時,他和沈峭的視線撞到一起,砰的一聲。 像是一場無人生還的車禍現場。 伴隨著準新郎入場,鋼琴聲響起,與此同時,人聲爵士樂隊開始唱歌。賀萊切了一小塊蛋糕放進嘴里,品了一會兒,他皺了皺眉,看向林崢:“這個味兒我怎么好像吃過——是不是路西法的那個廚子?” 林崢沒說話,只是仰頭把杯子里的酒喝光,停了好一會兒,才低聲說:“是不是也無所謂,反正我們這輩子,也就這樣了?!?/br> 因為準新郎新娘已經登場,安保人員按照規則全部退場,他們悄無聲息地從側門離開,沈峭是第三個,進門之前,程斯蔚看見他有一縷黑發掉到額前。 新郎和新娘在臺上擁吻,所有人都在鼓掌,所以在這個時候,突然站起來的程斯蔚極其顯眼。賀萊拽著程斯蔚的衣角,表情有些疑惑地問他:“這個時候你干嘛去?” 程斯蔚的目光從賀萊臉上移開,輕飄飄地落在林崢身上,林崢喝了很多酒,眼神渙散。程斯蔚看他幾秒,低聲開口:“你這輩子想什么樣隨便你,別拉上我?!?/br> 話說完,程斯蔚拉開椅子,在充滿曖昧的淺粉色光線里,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推開側門,面前是一道長而窄的走廊,悶熱空氣撲到臉上,程斯蔚松開襯衣的幾顆扣子往里走。走廊兩邊都是門,程斯蔚不知道沈峭在哪一間,也不敢貿然地一間間開門去看。 走到走廊盡頭,頭頂綠色安全通道的標識燈亮著,程斯蔚站在那兒,看著自己映在玻璃門上的影子??戳瞬恢蓝嗑?,直到玻璃門上的影子里出現另一個人,程斯蔚愣了一下,然后他回過頭,跟沈峭的視線相交。 沈峭站在一扇半開的門前,手里拿著一個塑料盒,像是員工餐。 跟程斯蔚對視了幾秒,沈峭朝他走過去,走得近了些,程斯蔚看見沈峭額頭上的薄汗。 “工作時間不能看手機?!鄙蚯痛寡劭此?,停了幾秒,才接著說,“剛看到你的信息?!?/br> 程斯蔚笑了一下,目光落在沈峭手里的飯盒上:“要吃飯了嗎?” “嗯?!?/br> “怎么不在房間里吃?” “沒位置了?!鄙蚯驼J真看著程斯蔚的臉,頓了頓,又補充說:“安全通道也很涼快?!?/br> 不用沈峭說,程斯蔚也明白,各種工作環境都有各自的圈子,安保公司也不例外。林家的訂婚典禮事情清閑,給的錢又多,沈峭一個剛來的新人就接到這種活,應該有不少人不服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