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苒張大嘴大喘了兩口氣，等身體上的劇痛逐漸消散過后，勉強動了動指頭。

    為什么沒把她摔死，死了就好了，死了就不用這么疼了，死了就不用面對鐘離嫣死了的現實。

    她要瘋了。

    在這無數的嚎叫聲中，有一聲絕望的怒吼尤其清晰，裴苒仰頭看著那沒有盡頭的天，明明是那么大的一個洞口，卻看不見一點光亮。

    鬼嚎聲在一瞬間消散了，因為他們聞到了活人的氣息，聽見了活人的吼叫，他們已經很久沒有接觸到活生生的人了，活人身上的那股陽氣讓他們瘋狂，無數的惡鬼推搡擁擠著去探查那個活人在哪，甚至還撕扯了起來，群鬼入一灘爛泥一般，不斷往外溢著，一個個沒有實體的鬼魂爭先朝裴苒撲過來。

    可裴苒只是這么躺著，一雙眼睛空洞，身子往泥地里陷，最后決絕地閉上了眼。

    這么多惡鬼足夠把她給吞噬個骨頭都不剩。

    就這么死去算了，也不入六道輪回了，就這么被活生生抽出靈魂，再被啃食干凈，得個魂飛魄散算了。

    不做人了。

    裴苒這么想著，閉上雙眼，等著萬鬼侵蝕。

    “裴苒！”

    頭頂突然傳來一聲叫喚，裴苒猛然睜開雙眼，那原本漆黑一片的洞口，一輪圓月掛在空中，一縷殘魂似飄在空中，朝著這無形淵底部叫著她的名字。

    “是師尊嗎？”裴苒顫抖著嘴唇，“是你嗎？”

    可那頭并沒有回應。

    再一聲之后，裴苒聽清了上面的交換，不是鐘離嫣，反倒是像沈芊芊的聲音。

    “師姐是你嗎？”

    可她沒等來回答，一只惡鬼猛撲到她身上，禁錮著她的四肢，那惡心人的身體就要來吸取她身上的陽氣。

    “滾開！”裴苒一個翻身將那惡鬼反撲在地，騰出手來將他撕碎。

    “師姐，是你嗎？你來救我了？”

    那頭還是沒有回答，裴苒坐在地上靜靜等著，直至第二只惡鬼撲來，直接穿過了她的身體，撕裂了她的臟腑。

    裴苒咬著嘴唇悶哼一聲，跪倒在地，吐出了一口鮮血。

    她看著自己在黑暗中的雙手，抖得不成樣子，在那么一瞬間，她想到了鐘離嫣，她的魂魄是否還在，她是否會入六道輪回，來尋她。

    她說過，她會重新投胎為人來尋自己的。

    裴苒眼中的淚滴答掉落，卻聽不見落地的聲音，反而是她的內臟破裂，不斷往外咯血，在這空曠的鬼域里十分突兀，也引得無數惡鬼朝她猛撲。

    自己造的孽，難道不該自己去補救嗎？平白連累了這么多人，她還沒去給晏喜上柱香。

    華無歇呢？他殺了鐘離嫣還計劃把這整個世界顛覆，他不該死嗎？

    “都給我滾開！”

    裴苒揮著手打著靠近的鬼魂，一路往后退，退到了石壁上，無路可退，她捂著頭不愿去聽這些鬼叫，她害怕，絕望，無助，從沒像現在這樣想逃離此處，想去一個有陽光的地方。

    惡鬼們身上那股令人作嘔的腐爛氣味讓她忍受不了，她捂著劇痛的肚子，咳出了一口暗血。

    “沒見到師尊的尸體，她就沒死，她沒死我更不能死，華無歇還活著，他還活著?！?/br>
    裴苒蜷縮在角落，無數的鬼魂穿過她的身體，吸食著她身上殘存的一點人氣，裴苒并沒反抗，他們越發肆無忌憚，不斷地穿過她，貪婪地滿足著自己對活人氣息的渴求。

    “活著出去?！?/br>
    這是裴苒對自己說的最后一句話。

    她在地面上摸索著，終于找到了一塊還算鋒利的石頭，她動了動手指，還能動，她爬了起來，雙目猩紅，抓著石塊就胡亂劈著靠近的鬼魂，可這無形淵底本來就是惡鬼的巢xue，無論如何也劈不完的。

    裴苒累得再次趴到了地上。

    都是華無歇，不是他的話，她現在應該和鐘離嫣在青一門好好生活著，晏喜不會死，葉槐不會無故消失，鐘離嫣不會死。

    “殺了他，殺了他，替你師尊報仇?！?/br>
    一個聲音在她耳邊響起，緊接著就有更多這樣的聲音傳來，他們在蠱惑著她，讓她殺了華無歇。

    無數的鬼手攀上她的身體，將她整個人都圍住，只留了一雙眼睛，她看著那圓圓的大月亮，登時急了：“都給我滾開！”

    她這一聲實在是有威力，一聲之下，無數鬼魂被這沖擊撕裂，化為了一縷黑煙。

    這從無形淵深處傳來的一聲怒吼，傳到了洞口，華無歇垂眼看著那黑漆漆的無底深淵，笑了。

    第52章 圓月入邪

    “落華！”

    聞聲，華無歇身子一震，轉過頭去，蕭夜玄沉著臉看他，再越過他，看向了無形淵。

    “你把裴苒怎么樣了？”沈芊芊一臉驚恐，趴在無形淵洞口，往下看卻什么都看不清。

    “青離在哪？”蕭夜玄問著，攔在了沈芊芊前面。

    華無歇攤手：“死了?！?/br>
    蕭夜玄怒極：“你做的？”

    華無歇冷笑道：“不逼一把，裴苒怎么能成邪呢？”

    沈芊芊大腦一頓，半晌反應過來時，朝著無形淵叫著裴苒的名字：“裴苒，快住手！”

    “她聽不見的?！比A無歇無奈，“無形淵底都是惡鬼，她現在正被惡鬼糾纏著，你也知道普通人對鬼魂的慘叫尤為敏感，她現在可能已經把自己的耳朵給廢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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