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外室 第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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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當她沐浴時,越發覺得不對勁起來—— 皮都要被搓掉一層了! 這是在沐浴嗎?這是在刮骨削rou吧! 若說這火辣辣的刺痛還沒讓洛棠警醒,到了后面,婆子將她帶來的衣裳全扔掉,徑直拿過來新的換上,她才忍不住產生了個莫名的念頭—— 該不會今日就要懷上吧…… 若是如此,那,那……洗得如此用力倒也說得過去,洛棠紅了臉,也不知是羞是怕,心情終歸很復雜。 新衣裳是好看的,對襟廣袖,層層疊疊的紗織刺繡華美又精致,淺綠色襯著少女也嫩如新柳。 裝扮好,洛棠終于能去見侯爺了。 想到自己的懷疑,洛棠不禁心跳加速,緊張起來了。 以她的認知,委實猜不到,剛進府便沐浴換衣鬧得這么隆重,除了那事還得是什么…… 只是手臂和頸脖被擦得好痛,洛棠不敢出聲,從頭到尾都忍著淚牢牢憋著。 被帶著從后院一直走去見侯爺,半盞茶都沒望到頭,來時的路也讓洛棠看得暈暈乎乎,驚嘆侯府果真是太大,太有錢了,只是若是將府邸修葺的精致卻小巧便更好了。 就在洛棠快被太陽曬暈之際,身前的婆子突然停腳,噗通一聲跪地行禮,洛棠沒來及看清發生了何事,只習慣性地趕忙有樣學樣。 隨即,她聽到了個熟悉的聲音。 “這是要去何處?” 聲音清雅溫和,她卻聽得抖了抖,強行繃緊發顫的喉嚨,下意識咽了口唾液。 是……世子。 “回世子的話,老奴奉了侯爺的吩咐,將新來的洛娘子帶去見他?!?/br> 婆子的語氣誠惶誠恐,和對著洛棠的時候完全不同。 洛棠腦子一片混亂,手心都沁出汗來。 到了侯府,謝鳳池也算是半個主子,她擔心對方會不會私扣了她,以報當日在被子里踹了他幾腳的仇? 可轉念一想,那日對方態度始終平淡溫和,想也不會多做計較吧…… 未曾想,頭頂上的世子沉吟了一陣,遲疑開口:“洛娘子?” 洛棠真愣了。 那晚她向侯爺聲淚俱下的時候明明自報了家門,世子是……耳朵不太行嗎? 婆子聽她沒動靜,趕忙扭身扯了她一把,她才匆忙抬起頭,驚疑不定地看向世子。 今日的世子依舊是一襲白衣,發束玉冠,卻也依舊是如何裝飾,外物都難掩他本身的風姿卓絕,恍若謫仙。 謝鳳池一雙狹長鳳目若有所思地凝住洛棠,似乎終于回憶起她是何人了。 她跪縮在婆子身后,神色不安得如同失了母親庇護的奶貓,眼尾一如既往的染著紅,若非知道她就是這般嬌慣怯懦,都以為又被人欺負了—— 謝鳳池目光一頓,落在她的頸脖還有露出廣袖的手腕處。 紅通通的,像白玉暈了抹紅底,往里不知蔓延多深。 比那夜被他握過的地方泛得紅,要更嚴重些。 “……奴……洛棠,見過世子殿下?!?/br> 洛棠見世子沉默不語,心里沒底,終是顫巍巍先示了個軟。 謝鳳池不動聲色收回視線,溫和地笑了一聲。 “原是新來的,那便去吧,父親剛服了藥,一時三刻還不會休息?!?/br> 洛棠一頓。 原本她還在嘀咕,覺得世子似乎在裝作不認得她,這倒也合情理,可對方的神態未免太自然了……但后面那句父親剛服了藥,很快叫她無暇顧及。 “侯爺……怎了?” 她愣愣地問,婆子忍著想叫她在世子面前閉嘴的沖動,勉強答道:“等娘子去見了侯爺自然知曉?!?/br> 洛棠心里咯噔,直覺不妙,可又無法,只好跟著婆子起身,向世子拜別匆匆離去。 謝鳳池端著身姿,遙遙看著幾人的背影消失,杜管家片刻后趕到,見他神色無恙,便徑直匯報起來。 “世子,侯爺的文稿卷宗已全部搬到您書房了,您若得空可隨時過去清點一二?!?/br> “辛苦杜管家了,”謝鳳池神色穩妥,“父親屋內的可也都整點了?” 杜管家一愣:“侯爺屋內的也要……?” “既然父親病重,要我代為處置公務,作人子的自當多替他分憂?!?/br> 杜管家頓了頓,猶豫道:“那世子先容我去問一問侯爺?” 謝鳳池點點頭:“那是自然,父親剛服了藥,想是要再過片刻才會休息,杜管家不若現在便去吧?!?/br> 杜管家連連應聲,扭頭便去,最終剩下個謝鳳池站在原地。 他眼中淺淺埋著層疏離,嘴角卻還噙著禮節性的笑,垂頭整理衣袖的時候下意識理了理并無不妥的衣襟,等觸到布料才微微一頓,嘴角的弧度徹底壓平了下去。 另一邊,洛棠終于見到了安寧侯。那個富麗堂皇的大屋子里,熏著濃厚的藥香,進屋便將人嗆得要流淚,婆子們站在門口,僅她一人慢慢走進了里面。 一個月不到,安寧侯的身子像加速腐朽的枯木,原先的溫和儒雅已經全然看不見了,躺在重重簾幕之下的,只??蓍碌纳碥|與無神的雙目,洛棠進屋后便鎖向了她。 洛棠登時便哭了出來。 心疼不忍是有的,但更多的是驚惶,無助! 安寧侯怎得變成這副樣子了? “怎得又哭了……” 安寧侯沙啞的聲音透著無奈,隨即讓洛棠過來。 洛棠被淚迷了眼,心中對未來的期盼隨著一步步靠近,一步步崩塌。 安寧侯看著快不行了,可她才剛進府,她該如何??! 安寧侯卻是不知她心中所想,亦或病入膏肓品察不出情緒,只勉強伸出了手,頭一次主動且不容抗拒地握住了洛棠的手。 洛棠難抑地一顫,驚得發不出聲,只剩眼淚簌簌地落,連侯爺失了力氣握得用力都不敢喊疼。 她看到侯爺情深義重地看著她,似痛苦又似解脫地說,我要死了,可我還是放不下你啊。 隨后侯爺說了什么她已然記不清了。 她想不到也不敢想往后的日子要怎么過,只能垂著頭盯著自己被握紅的手腕哭個不停,連帶著后面杜管家過來,遲疑地征詢著什么她都沒聽清,只聽到侯爺一邊咳一邊應允。 她悲慟地抬眼,對方眼中深重的情緒和渴求卻讓她不自覺打了個冷戰,頸后一片涼颼颼。 ……這,這還是那個溫文爾雅的安寧侯嗎? 謝鳳池靜靜站在屋外不遠處,眸光淡然地遙望少女哭泣的面容,如同只在看戲臺子上演繹的一場悲歡離合。 而她姣好閃爍著勾引的眉眼,仿佛只是那晚給自己上演的一場意外。 第四章 寧安侯到了后面,已然半昏半睡神志不清。 洛棠不知這病究竟有多嚴重,直到侯爺睡去了,她被婆子帶回院里,都沒能從驚惶中平復過來,連帶午食晚食都沒能吃進幾口,白糟踐了侯府的美味珍饈,直到月上枝頭,才抵不住一整日的疲憊才沉沉睡去。 而府里另一頭,世子所在的立雪院,蠟燭仍燃著。 謝鳳池修長十指拿捏,緩緩展開一幅畫卷,借著燭光看清了上面女子的姣好容顏。 身側的侍衛龐榮目光一頓,極為震驚,他卻一雙鳳目低垂如常地,似乎早就猜中。 龐榮便知道了,侯爺屋里藏著的這幅畫……世子心里和明燈似的呢。 可他還是納悶:“世子,既然您已吩咐我私下去侯爺屋內探尋,為何明面上還叫杜管家去向侯爺征詢一番?” 謝鳳池笑了一聲:“總得展露些軟肋和野望?!?/br> 人若是表面上完美無瑕毫無所求,這樣的人不好拿捏,豈不是叫人忌憚? 與其讓旁人猜測父親病重自己將會如何,不如大大方方叫他們看著,自己不過一介庸人,走得平平常常的世子之路罷了。 龐榮聽著,卻品出了另一層。 世子其實一開始想要的就不是書案卷宗,這些都是掩人耳目的手段,世子真正在意的,就是他手中那幅畫卷。 他的主子向來滴水不漏。 謝鳳池沒有再延展自己,而是隨口似的問:“春老院的人如何了?” “春老院的洛娘子?從侯爺院中出來后好似受了驚,一整日都沒甚吃食?!?/br> 謝鳳池想到那雙盈著淚的雙眼,還有輕輕一碰便能擦紅的凝脂玉肌,似笑非笑地搖搖頭,目光重新挪向手中的畫卷。 “這才到哪兒啊?!?/br> 確實,這才到哪兒啊。 第一天不過是灑灑水的小打小鬧罷了,第二日一大早,洛棠還沒睡明白,便被婆子一把拽起梳妝打扮。 若非想起來自己身處侯府,她都懷疑是在逃難了! “李mama,今日是又有什么安排嗎?” 李mama冷笑一聲:“有,今日你須得在侯爺屋外跪坐禱告,為侯爺祈福?!?/br> 洛棠傻了眼。 這就是富貴人家的規矩? 可不論她是否愿意,最后還是被帶去了院中。 侯爺沒起,婆子扔給她一卷經書便不再多管了,只時不時過來督促下,謹防小蹄子偷懶。 洛棠沒法兒,只好跪在院前老老實實低聲頌念起來,想著也好,比進那嗆人又怕人的屋子里好。 可昨日沒吃上幾口飽飯,一大早胃口又不濟,只吃了兩口粥點,待到日上三竿太陽當空,夏末的太陽也是毒人的,她被曬得后背刺痛,昏昏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