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上次你說我是黑美人帶回來的那位王子哥哥送你的呀?！?/br>
    “喔，是寶珠jiejie的王子呀，嘻嘻，好好看呀，我好喜歡。哥哥為什么要送給我，是不是要我好好照顧jiejie？”

    秦寶珠蹲下身子，笑著揉了揉她的頭發，“人小鬼大?！?/br>
    看來她真的很喜歡，看她小心翼翼抱著的態度，親了又親。

    她這才發現這么久院子里還沒有人回來，這么晚了，照理錢嬸子他們不會讓她一個人在家的。

    “你爺爺奶奶呢？”

    波妞歪著腦袋，搖搖頭，“我不知道，今天爺爺突然在院子里睡著了，從凳子上睡到了地上，奶奶被嚇哭了，我還安慰奶奶不要哭，她還是很傷心的樣子，后來好多人抬著爺爺走了，奶奶說她和爺爺要去找人。我說爺爺比我還貪睡呢，那么多人說話都不醒過來的，他是小懶蟲?！?/br>
    她說到這里的時候，秦寶珠內心咯噔了一下，她立馬站直了身體，如果波妞說的是真的，這人應該是上醫院去了，可能兩人想著在村里，孩子不要緊的，也不想她跟著過去，怕照顧不到，給弄丟了。

    她皺了皺眉頭，“那波妞吃飯了嗎？”

    她搖搖頭，秦寶珠又蹲下身去，將她抱了起來，“波妞乖啊，來jiejie家里吃飯，jiejie給你做好吃的?！?/br>
    波妞卻大叫了一聲，“jiejie，放快我下來！”

    一邊說著，一邊緊緊護著懷里的玻璃球，生怕走路顛簸間不小心將懷里的球給打碎了。

    她樂呵呵地笑了一聲，自己慢慢走向她家。

    秦寶珠在后頭，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安ㄦぷ约合韧嬷?，我馬上回來??！”

    說著，她轉身跑去找黃知青，想從她口中得知波妞家的事情。

    “哎呀，是寶珠呀，對的啊，嘖，你說這人好好的，突然暈倒在院子里了，我說你也別太多擔心，可能只是中暑暈倒了，錢嬸兒應該是被嚇壞了，哭得一個哭天搶地的?！?/br>
    黃知青覺得不是什么大事，擺擺手，讓她別擔心，“波妞一個人在家里吧？你要不幫忙看著，要是看不來，將她帶過來，我看著也行的，主要是我這店鋪現在也走不開身子?！?/br>
    這會，村尾那頭村長那一家子的小兒子也走過來了，聽見她們的談話，喊了一句，“什么沒大事？我看是出大事了，倒下去的時候呼吸都沒有了！你以為人家錢嬸兒是小題大做??？！人家急哭的，真是的！現在人都還在醫院里搶救，我爸剛才還給我們來電話了，說人大概救不回來了?！?/br>
    說完，他拿起一根冰棒，給了五毛錢，就走了。

    這一瞬間，秦寶珠都覺得空氣流淌得很慢，風拂過自己劉海的時候，都是輕柔的，似乎時間就此靜止了一般，夕陽打在她臉上的光線，一下就冰冷了起來。

    黃知青這一聽，本來在扇著蒲扇的手一頓，整張臉都開始發白，腿一下就軟了，坐在了地上。

    發髻邊緣立馬開始滲出汗水來，她臉色很難看，“??？??？”呼吸都有些急促，顯然是嚇壞了，

    “這、這人沒了？他、他上午還來我這買冰棍吃，說天氣來了一個熱，整個人都有些不舒服，說要中暑了，我就以為他這是中暑暈倒了，怎么人就沒了呢！”

    肯定是他弄錯了，怎么可能？！

    大家早上都還在談笑說話來著，還說晚上一起跳舞，怎么會說沒就沒？！

    說到這里，她立馬就慟哭出聲，村子里的人都住了好幾輩子人了，除去村尾有幾戶人家是發大水的時候從別村子搬過來的，其他都是本來在村子里住了很久的本地村民。

    大家和錢嬸兒一家都很親的，大家晚上老是去她那院子里跳迪斯科，錢老頭為此還特地給大家買了一個卡式錄音機，托親戚從灣灣那邊還帶了幾盤鄧.麗.君的磁帶回來。

    大家天天晚上都幾乎聚在他們家跳舞的，別說黃知青，就連秦寶珠都有些接受不來。

    太突然了，她今早出門上學的時候，路過他們院子，還看見錢大爺在給那盆絲瓜澆水。

    黃知青哭著哭著，又扯著她的手臂，自我安慰，“哎呀，咱們先別哭，或許沒事的，村長都還沒回來，人家錢嬸都沒來說什么，咱們不能哭！這不是哭衰別人么！”

    說完，她掙扎了一下，想站起來，卻發現腿軟，站不起來，秦寶珠抽了下鼻子，忍了忍眼眶內的淚意，將她扶了起來。

    她猛地一擦淚水，“你先回去，看著波妞先，孩子一個在家，不看著點也怕出事?！?/br>
    說完，她哆哆嗦嗦摸到凳子就坐了下去，一邊嘴里還呢喃道：“不會的不會的，這人明明還好好的，一定搞錯，搞錯了。那么好的一個人不是？隔壁村里那人什么壞事沒干過？偷錢、刨人家祖墳，現在還不是活到九十多了，照我說錢家都是老好人，不會有事的……”

    秦寶珠打聽到了消息后，回去的路上都覺得步伐有些沉重，她抬頭看了一眼天空中的云彩，是那樣的漂亮，橙紅得甚至有些泛著紫色的光芒。

    漂亮得不像在人間，她遠遠看到波妞乖巧地坐在她們家的秋千椅子上，手里拿著一塊抹布，那塊抹布還是小白窩里的墊著睡覺的，她一點都不怕臭，將它抱著，將玻璃球放在了上面。

    隨著秋千蕩漾起來的時候，夕陽的余暉也一閃一閃照在上面。

    “哇，上面也出太陽啦！”

    她走在院子的籬笆外，都能聽見秋千蕩起來嘎吱嘎吱的聲音，還能聽見她童真稚嫩的說話聲。

    忽然間就覺得很難過，心里像堵住了一塊大石頭那般難受。

    她抿了抿唇，抬起頭來看向天上，忍著發紅的雙眼，不行，秦寶珠，你得忍著。

    她深呼吸了三次后，唇角揚起了笑容，推開了院子的門，“波妞，你在這里坐著，jiejie給你燒點粥吃，好不好？外婆給我留了些酸豆角，我給你炒炒熱，很好吃的?！?/br>
    波妞只顧著玩手里的水晶球，都沒顧得上秦寶珠，她忽然說了一句，“jiejie，我不吃了，我還得等爺爺奶奶一起吃呢。我吃了的話，他們就老偷偷不吃飯了。我知道的，每次爺爺奶奶老給我做好吃的，他們自己老藏起來不吃?！?/br>
    秦寶珠一聽，死死咬著自己的嘴唇，轉過身去，擦了擦眼角，調整好了情緒，嘆了一口氣，來到她身邊，“你爺爺奶奶回來后，jiejie一樣做給他們吃，波妞要是餓了，先和jiejie吃，好不好？”

    波妞撅起嘴巴想了想后，點點頭。

    “波妞真乖?！?/br>
    直到兩人吃完飯，太陽完全從西邊沉下了水平線，天色漸漸暗了下去，星光點點在天空柔和地閃爍著，錢嬸子還沒回來。

    天色晚了，小孩子見不到至親的人，就有些想鬧了。

    “jiejie，爺爺奶奶怎么還不回來？”

    幾乎隔個幾分鐘就問一次，一開始秦寶珠還能拿借口搪塞過去，隨著夜色越來越深，她最后都要開始哭鬧了。

    不得已，秦寶珠只能抱著她說，“波妞你乖，jiejie給你講《安徒生童話故事》好嗎？”

    因為平日里錢嬸兒不認識字，給她講故事都是講小時候村子里和隔壁村聽過的真實或者是謠傳的故事，很多都是一些神神鬼鬼的故事，波妞幾乎聽一次哭一次，后來就不學著別的小朋友那樣纏著錢嬸講故事了。

    有一次，她來秦寶珠這里，她給她講過幾次小故事后，她喜歡得不得了。對《海的女兒》還記憶十分深刻，所以這會秦寶珠一說給她講故事，她立馬安靜下來，點點頭。

    秦寶珠抱著她，開著小風扇，躺在以前父親經常躺的藤椅上，她語氣溫柔地開始講述起《白雪公主》的故事來，一邊說著一邊用蒲扇輕輕拍著她的背部。

    她的聲音有著情緒上的壓抑，聽起來有些低沉，但是說出口的故事，卻極盡溫柔，“最后七個小矮人和白雪公主、王子在一起很幸福的生活在一起?！?/br>
    波妞的聲音聽起來也困極了，“我也要……和爺爺奶奶在一起幸福的……生活，喔，還得加上寶珠jiejie?！?/br>
    波妞的母親嫁去黑城了，她母親是二婚，對方是頭婚，那邊不同意讓波妞跟著，那會波妞才剛斷奶，錢嬸兒為了女兒的幸福，讓她過去了，波妞就留在了她這里。

    在他們老一輩人的眼里，離過婚的女人就很難再嫁了，好不容易還有個頭婚的愿意要她女兒，她當然就催著她過去了。

    波妞和她母親基本沒什么感情，因為是跟著爺爺奶奶長大的。

    秦寶珠看著趴在她胸前睡著的波妞，小小的嘴巴大張著，天氣熱，兩人黏在一起都出了不少汗。

    她輕輕擦過她額頭上的汗珠給她扇了扇風，等她睡著了大半個小時，才將她放在她的床上，走出院子看了看隔壁的院子，人還沒回來。

    沒回來沒消息，終歸還有點希望。

    當她在木屋里洗著冷水澡的時候，卻聽院子外黃知青的聲音，她連頭發都沒來及，匆匆套上背心就走了出來，“寶珠吶，波妞是不是在你那里？”

    她點點頭，指了指屋里，“你把她抱出來吧，去我那屋里睡，你明天還要上學的，我來照顧她。你錢嬸兒打電話回來了，這……”

    她說到這里，顯然說不下去了，聲音都帶了絲哭腔，“這，這人說是救不回來了?！?/br>
    說到這里，她的淚水簌簌往下掉，“這么好的一個人啊，這么好的一個人吶，那邊的醫生還在救著，說是離開機器心跳就沒有了，靠機器的運作在醫學上是已經死亡了?！?/br>
    秦寶珠的頭發濕漉漉地滴著，順著她脖頸往下流，她有些難過，聽見這樣的話，其實早在聽見他倒下時沒了呼吸開始，她就已經知道結果了。

    黃金時刻的搶救很重要，但是顯然村里的老人都不會懂這些的。

    黃知青抱著熟睡的波妞走了，“哎呀，苦了孩子，半夜醒了準得鬧了。聽說還老愛粘著爺爺睡覺的，以后可怎么辦喲?！?/br>
    黃知青一邊帶著哭腔說著，一邊走遠了，秦寶珠伸手擋住了自己發熱的眼眶，久久嘆息了一聲。

    “所以，好好珍惜當下吧，別等失去了才知道珍惜?！蹦侨?，老爺子去探望病重的戰友后，回來就和她說了這么一句話，她緩緩搖頭。

    劇情里，波妞的爺爺并沒有死，所以這一世，他的突然離世，讓秦寶珠接受不來。

    回到床上，她看著躺在枕頭上的那個玻璃球，上面的爺爺還慈祥的笑著，那個長得像波妞的小娃子，也樂呵呵的。

    看來明日不能去學校了，她想起莫森的軟件設計的事情，擦了擦眼睛，坐在桌子上，開始構思并在紙上寫代碼。

    她告誡自己，只能忙兩個小時，睡三個小時，就起來去錢嬸子家看看。

    希望睡醒，一切都相安無事，希望一切都是場夢。

    然而，喚醒她的不是她的生物鐘，而是沖天的爆竹聲和煙花聲。噼里啪啦，響徹天際，震得房屋都微微回蕩著響聲。

    她聽著這清晨的煙花聲，雙眼瞬間涌上了淚水。

    她打開了里屋的門，就看見隔壁院子里，放了足足十幾排的煙花筒子，錢嬸子佝僂著腰在那里點著引子。

    絢麗的煙花在清晨的天色綻放，失去了它原本絢麗的色彩。

    這是在喜慶的送別。

    第66章 晉江首發三合一

    那一朵朵煙花在天空中綻放的顏色, 本該是無比絢麗的，但是此刻看去，竟像是一朵朵蒼白無力用盡最后一絲力氣, 多爆發出來的火花一般。

    上一次, 村里大放煙花，還是過年那會, 那會他們家還喊外婆去打牌，想不到短短幾個月，現在就發生了這樣的事，外婆都還不知道。

    李淑香已經忙了幾天沒回來了，上次走的時候就說了，得忙好一陣子，可能都得在廠里值班。

    錢嬸他們家好像也沒別的什么親人, 這會錢嬸子一個人孤零零站在院子里, 行動也有些緩慢。

    似乎一點都不懼怕被火星子給蹦到一樣, 院子里現在只有村子里幾戶嬸嬸在，大家也不敢上前去點煙火。

    全都在院子一邊洗著碗筷和摘著菜，秦寶珠打開門，走出了里屋, 到院子里, 泵了一桶冰涼的井水上來，澆灌在臉上的瞬間，連神志也清醒起來了。

    簡單梳洗過后, 她隔著籬笆朝那邊院子人的打了一聲招呼。

    由于院子里的煙霧很大, 還有放著的鞭炮聲, 所以她們根本就沒有聽見秦寶珠的聲音, 大家都各顧各的在忙著。

    秦寶珠穿著一件舊夏衣, 踩著一雙拖鞋，就走了出去。

    錢嬸子的院子門大敞著，里頭另外幾名嬸子全都有說有笑在干著活，秦寶珠知道，這是“規矩”。她走進去，和她們打了一聲招呼后，她們全都笑著說：“哎，寶珠，今天這么早呀？也不多睡一會，讀書多累啰?！?/br>
    一切尋常得就像平日有什么喜事，大家都過來那樣，說說笑笑的。

    剛說完那番話后，她們立馬就反應過來了，這鞭炮和煙花聲那么大的，怎么可能還睡得著。

    秦寶珠抿抿唇，她走到還在點煙花的錢嬸旁邊，“錢嬸子，今天我也來幫忙吧，學校那邊我等會請下假就好?！?/br>
    錢嬸子似乎被突如其來出現在耳邊的聲音給嚇了一大跳，手里的引子都差點抖掉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這么入神，連她走過來的身影都沒有看見。

    她緩緩抬起浮腫的雙眼，這才留意到秦寶珠來了一樣，露出了疲憊的笑容，臉上那對深深的酒窩這會顯得格外搶眼。

    “寶珠，不用，這邊很多嬸子都在，你去讀書啊，別耽誤了你學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