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流債 第8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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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并不是不想他,只是尋常的時候,會刻意忘了這件事。 夜深人靜的時候,卻又想起來。 獨孤珣是西羌不世出的天才,從當年蟄伏至弒父殺兄登上王位就可見一斑,而西羌早就已經覬覦中原許久,此次,是有備而來。所以所有人都知曉此戰艱險。 街頭巷尾大多都是談及這件事的,沈初姒陪著宋懷慕出去一同逛逛的時候,會聽到旁人的高談闊論。 聽他們說起這位從前風流紈绔的世家子弟,穿上戎裝是如何驍勇,聽他們說起謝容玨執劍的時候,好像是史書頁上講述過的那些少年名將,天賦異稟,所向披靡,所到之處,銳氣可抵萬軍。 說得好像是當真見過一樣。 沈初姒大多時候只會默默在旁聽一會,偶爾也會遐想,他當真穿上戎裝的模樣。 他之前說要帶自己一起去漠北看雪,可惜還未實現,就去了西境。 沈初姒這段時日沒有抄佛經,在跟著蒲雙學針線。 可是繡的還是很丑,沈初姒有的時候會漫無邊際地想,也不知道他在西境的時候,會不會因為這么個針線活實在說不上是好的香囊被人笑話,又或者會不會直接背著人的時候才戴在身上,藏起來。 就像之前的沈兆一樣,她之前繡的花樣,全都被他穿進了里衣。 既不被人笑話,又不會讓她傷心。 …… 一直到八月初的時候,沈瑯懷身邊的內仕讓她進宮一趟。 其實她之前也有進過宮,沈瑯懷對她的態度很是別扭,雖然不是像從前那樣總是出口嘲諷了,但是對上她的時候,也經常抵唇低咳,或者是別開臉去。 喚她阿稚,也是極快極輕,生怕是被人聽見了一般。 而此次進宮,是西境一場僵持許久的戰役告捷,常老將軍很是高興,寫了很長一段的話夸贊沈瑯懷欽定的副將,只說江山代代,人才輩出,后繼有人。 除此之外,就是執筆詳細地講述此次邊關戰亂至今發生的事情,常老將軍年邁,寫起這些來卻又一板一眼,不曾疏漏。 就連毀壞屋舍幾間,踩踏良田幾畝都事無巨細地一一道盡。 而這些事情,原本與沈初姒一點兒關系都沒有。 她有點兒不明白為什么沈瑯懷今日要傳召她進宮。 直到沈瑯懷從信箋的最后,抽出一張紙來,遞給沈初姒。 面色說不上是好。 沈初姒接過來,只看到這張紙上沾著淡淡的墨香,因著一路快馬加鞭,又加之信鴿相輔,一共也只是過了幾日,就送到了盛京城。 紙上是謝容玨肆意至極,張揚又灑脫的字跡。 只有四個字。 “問阿稚安?!?/br> 作者有話說: 基友:番外不知道寫什么你就多寫那啥的劇情,香香,嘿嘿。 魚卷:???你要不要看看我在哪里寫文! 老母親覺得謝狗應該蠻會的,而且!晉江所有的言情男主!哪有不行的! 不要再讓我看到你們問行不行的問題!tvt你們這是嚴重的不信任 第88章 盛京此時處處都是消散不了的暑意, 西境卻還是一副春寒料峭的樣子。 其實原本,常家手下所領的將士,并不信任謝容玨這個由圣上從盛京任命到西境的世家子弟, 畢竟他生得一副過人的相貌, 一點兒也不像是武將。 就連常老將軍,也只是禮節性的對他客套, 其實也并未當真準備將他作為副將看待。 謝容玨也并不在意, 直到后來與獨孤珣親兵的一場交手中, 獨孤珣用兵狠毒且出其不意, 常老將軍從前只是從言談和書信傳記之中讀過這位闕王的生平,并未當真交過手。 一直到交手了, 才當真知曉此戰艱險不僅僅是在西羌兵強,還在于獨孤珣這個人。 而常老將軍,之前大意了。 他并不輕敵, 也知曉這個闕王深不可測, 但是畢竟難免會有思慮不周的時候。 那次只是一次小小的試探,雙方交鋒,也只是點到即止,也不算是釀成大禍。 常老將軍剛準備撤離,卻突然看到漆黑的天幕之中, 有炬火自遠而近來, 馬蹄聲迫近—— 一直到靠近了, 常老將軍才看清, 是謝容玨前來, 一手拿著韁繩, 另外一只手拿劍。 神色懨懨, 又或者是帶著一點兒懶倦, 坦白說,并不像是出現在邊疆的戰場上,反而像是閑庭信步在盛京的世家公子。 常老將軍相信沈瑯懷的決定,只是對著這位被廢的世子,現在又被授命的副將,還是有些捉摸不清。 而獨孤珣,原本面上還帶著勢在必得的笑,看到相貌逐漸從暗處變得清晰的謝容玨,笑意卻一點一點地又淡了下去。 當初謝容玨提劍貫穿獨孤珣的左胸,幾乎傷及他的性命。 性命垂危之際,獨孤珣混沌之際,卻突然想到了那個中原公主。 屢屢激怒他,不肯屈從,分明他一下就可以掐死,看向他的目光卻又毫無懼意的,中原公主。 其實此時出兵,并不是最好的時機。 可是獨孤珣并不想等。 從前的他等得太久太久了,久到阿姆都沒有等到他執掌大權的這一天,就過早地死在為奴的命運中了,就連死后都只能可憐得,蜷縮在干枯的稻草中。 其實獨孤珣并沒有想到,謝容玨現在會出現在這里。 不是說中原人素來注重資歷,不會讓毫無經驗的人前來這里,之前獨孤珣來訪中原的時候,這個人,難道不是只是一個世家子嗎? 怎么又會現在出現在西境? 這個人,獨孤珣曾經在盛京的金鑾殿上,敗于他,后來又在中原西境,被他一劍穿過左胸,將那個中原公主搶走。 常老將軍,空有其名,也不過是個年老體衰的老將而已,獨孤珣并沒有放在眼里。 但是謝容玨,卻倏然讓獨孤珣斂了笑意。 他緊了緊手中的彎刀。 常老將軍并不知曉他們之前的淵源,只是之前看到沈瑯懷的詔書中提過,這位從前的鎮國公世子,與西羌闕王交過手。 而且勝了。 常老將軍原本并沒有太將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現在看到獨孤珣原本勝券在握,帶笑的臉突然變得凝重起來,才恍然明白。 所謂的交手,必然是謝容玨,穩占上風。 所以這位散漫又目中無人的闕王,才會這般忌憚。 獨孤珣看了看站在不遠處的謝容玨,然后突然輕聲嗤笑了聲。 “沒想到在這里重新又遇到了這位……世子,”獨孤珣淡褐色的瞳仁微動,“還真是巧?!?/br> “不巧,”謝容玨懶散出聲,“畢竟我與闕王之前,還有些賬沒有算?!?/br> “是么?”獨孤珣反問,“說起來,中原人不是向來以和為貴嗎?況且區區常家軍,難道足以與西羌勇士抗衡?不如這樣,本王可以給你們一條生路?!?/br> “只要將那位九公主殿下奉送,本王大發慈悲,或許可以給你們繼續茍延殘喘的機會?!?/br> 謝容玨倏然笑了下,只是這其中的笑意,卻又是一點都不達眼底。 若是從前在盛京與他相識的人,必然能認得出來,他心情極差的時候,時常就是這樣的笑意。 “嘶,”謝容玨面上帶笑,“你不如……做夢?!?/br> 那晚的時候,其實他們也并未當真交手,因為此地險要,并不適合起沖突,貿然出手,但是常老將軍看到謝容玨提劍的時候,卻看到了少年郎君獨有的,一往無前的銳氣。 即便在他面前的人,是西羌難得的英才,兩人相遇之時,也從來都不曾落入下風。 老將老矣,常老將軍忽然想起或許自己年少時,也是這般銳氣十足,只憑一把紅纓槍,就足以掃六合。 少年人的精氣神,他已經很久都沒有看見過了。 而后來這個初出茅廬,從來都沒有當真上過戰場的少年郎君,也在一次又一次刷新常老將軍對于天賦異稟的印象。 常老將軍從前并不在盛京城,只是以前和謝容玨名義上的父親鎮國公來往過,這個人功利心太重,他并不喜歡,對于這個從前的鎮國公世子,也僅僅止步于娶了先帝最寵愛的公主殿下,又很快和離的這件事上。 常老將軍是武將,不能多說什么,只是心中也為公主殿下憤懣不平,畢竟成親只月余就和離的婚事,當真是兒戲。 而謝容玨又是廣為人知的紈绔子弟。 可是現在當真與這個少年郎相處起來的時候,常老將軍發現他雖然看上去總是一副懶散在旁聽著的樣子,每每開口的時候,卻又是最為關鍵的時候。 比如之前前鋒領隊去截糧草的事情,他分明只是撐著下頷,看著并不如何上心的樣子,卻又在他們裁決不定的時候,起身走到輿圖旁邊,手指隨意指過一條線路。 一條乍看平平無奇,卻又處處都巧妙地避開哨崗,直達命門的路。 常老將軍年事已高,與他一樣大年歲的老人,大多都已經頤養天年。 他當初還是盛京城的一個小將的時候,林太傅也不過是一個還未有功名的書生。 轉眼數十年過去,他已經變成身經百戰,戎馬倥傯的將軍,林太傅也已經致仕,只是偶爾還會去教書。 在這數十年里,他從未見到過,當真可以被稱為天生將才的天才。 可是在他面前的謝容玨是。 即便是身在邊疆,他看上去也都是從容不迫的,甚至可以說得上是倦怠,可是提劍的時候,又是銳不可當。 常家軍其實確實如同獨孤珣所說,并不敵西羌戰士,西羌兵強馬壯,將士驍勇好斗,其實這一戰原本就注定艱險,甚至在此之前的每一個將士,都做好了以身掩土的準備。 可是當真在了西境的時候,卻又發現,局勢比他們之前預料得好很多。 常老將軍身經百戰,擅長排兵布陣,知曉自家戰士的缺陷,所以每一次迎敵的時候,都是避開正面對上。 西羌戰士雖然勇猛,可是每次這樣的時候,還是會覺得好像是力氣全都打在了棉花上。 而此次,最大的變數是謝容玨。 十步之內,無人能近得了他的身。 他極其擅長慢條斯理地的一點一點消磨對面的實力,這么多日的僵持之際,獨孤珣貼身的親衛,還有西羌一只由精銳組成的突圍小隊,在謝容玨的劍下,還有不知道從哪里飛過來的銅板下,這些精銳,一點一點地被消磨,到最后甚至所剩無幾。 邊關的戰事,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結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