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流債 第8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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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削弱世家勢力,對于沈瑯懷來說,也是樂見其成。 反倒是鎮國公此舉,實在是讓人看不明白。 原本在旁旁觀的遠陽伯也在此時手持玉笏,出聲道:“鎮國公世子確實性情頑劣,不是可用之才,鎮國公府若是日后交由這樣的人,是社稷之災。臣附議?!?/br> 之前的事情,鎮國公與遠陽伯府交涉過,今日的出聲,在謝玄意料之中。 而林霽站在原地握拳,若是當真廢世子……那殿下怎么辦? 謝容玨并未入仕,之前是顯赫氏族的獨子,自然與殿下堪配,可是若是被貶,成為了一介白身—— “臣以為,”林霽驟然出聲,“氏族子弟廢立乃是大事,關乎氏族興亡,陛下不可聽信一家之言,應當三思而后行?!?/br> 林霽這個時候為謝容玨說話,是周遭所有人都沒想到的。 沈瑯懷抬眼看了一眼林霽,也有點兒詫異,若有所思地低了一下眼。 卻又沒有應答。 謝玄此時跪地,面上全然都是對著自己愛子的恨鐵不成鋼,分明心痛至極,還是為著社稷著想的模樣。 這么看著,也實在是讓旁邊的幾位老臣有點兒捉摸不透。 這位鎮國公,何曾這般向著新君了? 沈瑯懷的視線從林霽身上收回來,轉而看著跪在地上的謝玄,似乎是在沉思。 朝中靜默,很多人即便是面上不動聲色,現在也都是在看著這邊的境況,各個都伸長了脖子,想看清沈瑯懷的面色。 沈瑯懷坐在原地,衣裳上繡十二紋章,手指在扶手上輕輕叩擊了兩下。 他突然想起來,當時謝容玨在乾清殿中的模樣。 沈瑯懷自然不可能是沒有顧忌的,謝容玨是世家子,既然是世家,那么前往西境,牽一發而動全身,若是他平安回來,大敗西羌,那么贊譽加身,鎮國公府如日中天,世家同氣連枝,更為棘手。 坦白說,這并不是沈瑯懷想看到的局面。 而且若是他戰敗,又或者說是戰亡,那么自然也沒有什么好說的了,邊關被破的后果,沈瑯懷怎么可能不知曉。 所以只要他還是鎮國公世子,這件事就并不純粹。 沈瑯懷雖然心有顧忌,但是朝中斗爭畢竟不是當下最重要的,世家日后如何,遠遠比不上邊關的百姓和城池重要。 可是謝容玨卻似乎看出來了他的顧慮。 “陛下在顧忌?”謝容玨看著沈瑯懷,“是因為我出身鎮國公府?” 武將多為純臣,鎮國公府并不是好的選擇。 所以京中世家子弟也很少走武官的路。 謝容玨能看得出來他的顧忌,沈瑯懷自然也沒有隱瞞的道理,嗯了一聲。 “陛下不必顧慮這件事,”謝容玨面色篤定,“不日之后,鎮國公即將上奏與陛下,請求廢世子。若是陛下能恩準我前往西境的話,直接應允就是?!?/br> 謝容玨對鎮國公府并無多少親緣這件事,沈瑯懷自然也知曉。 只是他還是有點兒沒有想到,謝容玨居然會猜到鎮國公即將要上奏廢世子。 直接就剝離了與鎮國公府的關系,斬斷后路。 沈瑯懷自認世上少有這樣無私之人,況且這個人之前,還是眾人皆知的薄情。 其中多半,是為了阿稚。 他們兩人心照不宣。 沈瑯懷此時端坐在金鑾殿上,想到之前見到謝容玨的時候,他篤定的神色。 謝玄俯首于地上,面色倉皇,滿滿都是忠義之色。 朝中鮮少會有自請廢世子的事情出現,是以朝中眾臣都在看著沈瑯懷,等著他的答復。 有人揣度,即便是準了,沈瑯懷也要沉吟片刻,然后退朝,再過了幾日,才應允,開始擬定詔書,另選世子。 這件事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對于世家,對于鎮國公府不是好事。 這樣的事情,沈瑯懷樂見其成,不可能不答應。 只是明面上的流程,還是需要走一下的。 “鎮國公是說……”沈瑯懷頓了一下,“廢世子?” 謝玄叩首,“臣管教無方,無顏面對天顏,自請廢世子,以示懲處?!?/br> “朕準了?!?/br> 謝玄原本還要再說些話,沒想到沈瑯懷如此直接地準了,一時根本沒有想到,原本面上的沉痛之色瞬間被驚詫之色取代,尋常來說,即便是當真恩準,這樣的大事,也要裝模作樣地思慮幾天。 怎么當即就準了? 沈瑯懷此話一出,朝中處處都起了一點兒議論的聲音。 也有些熟悉沈瑯懷的人,卻覺得此事,好像是有點兒……不對。 但是具體哪里不對,也說不上來。 實在是,有點兒輕易得過頭了。 謝玄也覺得多少有點摸不著頭腦,但是此事既然心愿達成,他也沒有再在這里跪著的必要,剛剛站起身來,想要退回眾臣的隊伍之中時,突然聽到新帝在身后,不急不緩,語調分明地開口。 “之前眾卿不是好奇朕屬意前往西境的人選是誰嗎?” “朕剛剛思忖,覺得現在好像也是時機合適之時?!?/br> 謝玄不知道為何,突然覺得自己腦后,涌上了一點突如其來的悶意。 分明沈瑯懷此時說的話,并無什么玄機。 人選? 他倏然想到從前的金鑾殿上。 謝容玨對著獨孤珣,所說的險勝。 “很巧,朕屬意的人選正是——” “從前的鎮國公世子,謝容玨?!?/br> 作者有話說: 皇兄:我什么身份你什么地位??? 第85章 沈初姒昨日實在是太過困倦, 她素來睡眠很淺,但是此番,卻一直等到天色熹微, 才輾轉醒來。 她剛剛轉醒, 就感覺自己渾身上下都酸軟,抬眼, 就看到謝容玨此時也已經醒來, 此時用手支著頭, 瘦削的手指正在繞著她的發尾。 正在低眼看著她。 而她自己身上, 穿著很寬大的寢衣,因著不合身, 所以松松垮垮的,上面是拂面而來的清冽氣息,不用說也知曉這是誰的衣物, 身上的被衾也被人掖過。 她有點兒恍然, 只覺得好像是夢境。 沈初姒眼睫翕張了一下,想到昨日,原本已經消散的熱意頃刻間席卷而來。 她很緩慢地,又闔上了眼睛。 實在是有點兒不知道怎么面對他,剛剛闔上眼, 就是昨日糾纏不清的氣息, 情動時他扣著她的手腕, 壓在床榻之上, 似有若無的觸碰。 她想到這里, 手指在被褥中悄悄縮了一下。 “醒了?”他手指在沈初姒的臉上輕輕掐了一下, “說說, 現在我的清白都敗在阿稚手中了?!?/br> “所以, 阿稚準備什么時候給我個名分?” 此時天色才剛剛熹微,蒲雙和梨釉還未曾起身喚她,倒也并不著急。 沈初姒聞言,突然抬手抵在他的心口處,她的掌心之下,是他此時跳動的心臟。 她此時抬眼,定定地看著他。 “前去西境的日子,定下來了嗎?” 謝容玨繞著她的手指稍稍停頓了一下,隨后隨意地嗯了一聲。 其實還未定下來,但是邊關的事情迫在眉睫,待選好人選就即日出發,他今日要進宮見沈瑯懷,之后再稍加整頓,出征之日,多半就是定在后日。 但坦白說,他并不想和沈初姒說起這些。 沈初姒沒有追問到底是何日,她向來很聰明,多半也能猜到就是近日了。 此戰艱險,中原勢弱已久,獨孤珣又是西羌難得一見的少年天才,擅長隱忍,手段陰狠,毫無顧忌。 沈初姒想,自己之前的那個香囊,可以早點完工了。 至少在他離開盛京前,可以交到他的手中。 她想他日后成為戰無不勝,意氣風發的少年將軍。 更想他可以平安歸來。 沈初姒抬眼,隨后輕聲開口,“等你從西境回來……謝容玨,我們成親吧?!?/br> “好?!彼种冈谏虺蹑Φ氖滞笊宵c了一下,眉梢略微挑起,分明生得一副風流無暇模樣,此時說出口的話,卻又篤定。 “有殿下這么一句話,無論如何,我都要從西境回來?!?/br> “……誰攔著都不行?!?/br> * 關于前去西境的這件事,朝中上下沸沸揚揚,畢竟這么個人選,在之前,沒有人會想到,居然是謝容玨。 那個向來紈绔,行事妄為,葷素無忌,從前的鎮國公世子。 即便是有些官僚知曉謝容玨之前在殿前勝了獨孤珣,但是卻也沒想到,沈瑯懷居然當真定了這么一個人。 這么想著,之前請求廢世子的鎮國公,簡直就像是送上門的梯子。 沈瑯懷好像就是在等著這么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