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伊寧緩緩轉動勺子, 早已沒了從前輕松的神色。這些日子她大概只有在員工和客戶面前才是強顏歡笑, 其他時候皺眉已成習慣。

    “先想辦法解決爸的事情, 公司的情況只能走一步看一步?！?/br>
    姜嚴見她整個人都散發著哀傷和疲倦，又想到她昨天睡前的抱怨, 試探著勸她：“要不, 公司的事算了?！?/br>
    夏伊寧垂眸，拿著勺子的手停住, 整個人僵了好一會兒。

    “我還想再堅持一下?！?/br>
    姜嚴眼里的關心她看到了，姜嚴勸她放棄的理由她也能理解?？墒沁€沒到最后時刻，她要撐起這個家。

    夏伊寧努力揚起嘴角, 反過來安慰姜嚴：“我沒事的, 你安心做想做的事就好?！?/br>
    姜嚴皺眉, 聽這意思，怎么像是把她們的關系撇得干干凈凈？

    每天去公司，面對的不是催債就是合作商取消合約，看不到一點好消息。夏伊寧趁著喘口氣的空隙看著熟悉的辦公室，卻感到陌生和對未知的恐懼。

    她不由自主環抱住自己，借此給自己更多力量。這段時間的內外壓力一步步將她壓低，從前總是高昂的頭和挺直的背，也不得不在一次次商業談判中低下。

    夏伊寧垂眸，視線落在無名指的戒指上。自從結婚后她一直戴著，當初選擇的是最簡單款式，為的是不影響日常工作。沒想到，一轉眼戴了不少日子，毫無所覺已成習慣。

    姜嚴辭職的時候，她不解過，也埋怨過，最后選擇了理解，更試著去支持。無論夏氏還是夏家的事的確煩亂得令人生厭，姜嚴說想專心畫畫，那就讓她去好了。

    只可惜現在的她，已經沒有了投資姜嚴的實力。

    還不容夏伊寧走神太久，財務部又給她打了電話：“夏總，天河公司的人來了，說是不結款今天就不走了?！?/br>
    夏伊寧連嘆氣的聲音都不敢讓對方聽見，穩住心神沉著道：“我現在過去?！?/br>
    **

    姜嚴知道了AG砍掉合作項目的事，對簡珺的態度冷淡了許多。這天兩人見面，商量著貓公主動漫版權的事。

    “我還是之前的原則，貓公主畫的是我們中國人的生活和故事，不會賣給國外的公司?！?/br>
    簡珺覺出她的淡漠，淺笑一下也沒計較：“可是現在夏氏這個樣子，國內哪家公司還敢買你的版權？”

    姜嚴聽她提起夏氏現狀，陌生得好像從沒與其合作過似的，有些生氣：“我的版權跟夏氏的關系有限，這不是你建議我賣給國外公司的理由?！?/br>
    氣氛迅速冷卻，兩人心里都不大高興。

    簡珺率先打破僵局：“商場就是這樣，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你平時可以隱藏在網絡背后，可是當你要用版權換錢，在買方面前就什么都藏不住?！?/br>
    姜嚴想到顏姿因為離婚糾紛差點錯失角色的事，早就明白資本是不講情面的?？墒菄獾膭撟鲌F隊未必真正懂得和尊重中國的文化，姜嚴不想自己的作品內核被西化，更不愿以一種被錯誤理解的方式來呈現。

    簡珺見她執意不同意，也沒強硬逼她。走之前，她看了眼仍坐著的姜嚴：“在商場上想要擁有真正話語權，就要有足夠資本。我還是那句話，和你的合作不會因為夏氏而有變，但我也不會因為跟你合作而多為夏氏做什么?！?/br>
    果然算計得清清楚楚，姜嚴無聲笑笑，更堅定了不會把自己的作品輕易交給只認錢的資本。

    簡珺既沒有多逼夏氏，也沒有強迫姜嚴，反而頻繁出差滿世界飛了。

    姜嚴憤慨把這事跟許知遙說了，沒想到對方也是一臉淡漠：“這就是現實，現實往往很殘酷?！?/br>
    “連你都覺得這很正常？”

    許知遙拍拍她肩膀：“我在投行見過太多一夜暴富的案例，但更多的是一夜歸零，連命都不要了的真事。投資是一場豪賭，輸的人永遠比贏的人多，但大家往往只記得勝者?！?/br>
    這也是許知遙只同意幫姜嚴運作那一千五百萬本金生出的資產，絕對不許她繼續追加的原因。

    “其實官司早點了結，判個輕點的罪名，對夏氏不見得是壞事?！?/br>
    這話夏伊寧也聽了不少，可是她到現在還無法完全接受父親曾經做過那樣的事。在她心中一直疼她愛她，形象完美的父親，竟然也是在商業上犯過錯的人。

    她跟著夏晨永去探過幾次父親和大伯，兩個人都比在家的時候蒼老了很多。夏伊寧也不知該說什么，除了問他的身體情況，剩下就是把公司的近況說了一遍。

    夏瑯言滿是自責的樣子令夏伊寧難過不已，一句質問的話都說不出口，更不知要怎么開口讓父親主動認罪。

    倒是夏瑯言問了不少家里的事：“小姜最近怎么樣？”

    “她挺好的?！毕囊翆庮D了頓，“今天她陪我來的，就在外面?！?/br>
    “這種時候，你們兩個要多互相照顧。你有事就跟她說，不要再像以前那樣覺得無所謂?！?/br>
    夏伊寧想起最近跟姜嚴的話越來越少，卻還是在父親面前順從點頭：“我知道了?！?/br>
    “我年紀大了，在里面待幾年無所謂。你還年輕，面對這些事身邊要是沒個人照應，我實在不放心。小姜能力不怎么樣，但是人不壞，你也不要什么都一個人硬撐?！?/br>
    夏伊寧一聽，猜到肯定有人和他說了最近應酬的事，心頭酸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