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頁
直到十里出恭回來才將她制住,細細詢問后發現,周子秋竟然將往日的事都忘了大半,她記得自己是何人,也記得十里是誰,甚至記得如今是齊朝第幾年,唯獨將經歷的事情忘了個干凈,若要她想,便會頭疼得淚眼盈盈。 十里著急地喚來太醫,但怎么查都查不出頭緒,只說或是因為受了強烈刺激引發的癥狀,須得好好將養著,往后或許能記起來。 周子秋看見不記得的人便會緊張,就算看見辭柯也是如此,最后實在無奈,十里只能將她帶出宮,單獨陪她住。 快要正午的暖融融的陽光烘曬著院落,花香飄進院中,十里撓撓頭,道:“今日陽光不錯,正巧她安穩了很多,不如帶出來透透氣?” 辭柯連忙點頭。 馬小聞言,便從偏房搬來張木桌放在院里,又把周子秋平日愛躺的搖椅擺好,十里則回屋勸說周子秋,足足一炷香的時間后,才半哄半強迫地將人帶到了外面。 女人悶得蒼白的肌膚接觸陽光后有些刺眼,她沒了當初皇宮中的一身華麗,只穿了件牙白的絳綃羅裙,腰肢空空蕩蕩,發絲用根綢帶松垮系在身后,臉色倒確實紅潤很多,恢復了幾分往日的美艷。 她同葉猶清對視后,本能地往后退,去牽十里的手。 葉猶清生怕嚇著她,連忙移開目光去看天。 “莫怕,這位是我徒弟小清,她不是壞人?!笔锖鍎裰?,語氣溫和,任由周子秋攥著她手,將周子秋引到搖椅旁。 周子秋雖然忘卻了大部分的事情,但骨子里那份矜貴還在,鳳眼低垂,朝葉猶清點了點頭,直著腰身坐下,才慢慢靠進柔軟的搖椅中。 風吹起她額間發絲,周子秋的手一直沒有松開十里,似乎這樣能令她安穩,十里也不覺得累,拎了個小凳屈腿坐下,一手放給周子秋去握,一手扶著搖椅的邊緣晃動。 這場景自然和諧,看久了,和后面青苔斑駁的墻融為一體,好似幅細細描繪的丹青。 葉猶清和辭柯都沒有出聲,安靜瞧著日光彈指而過,樹影前移。 直到一只喜鵲飛過頭頂,撲閃翅膀的動靜驚擾了周子秋,女人馬上起身,脫口而出:“小十……” 十里也不慌亂,伸著手供周子秋去扶,待她站起了,才將人摟過,輕拍著后背安撫。 現在的女人有多依賴十里,從她從始至終都沒離開過十里的手便能看出來,這是身體本能的接納和依賴,無關記憶,也無關理智。 十里沖葉猶清和辭柯抱歉地笑笑:“她現在極易受驚,時辰差不多了,我先送她進屋?!?/br> “無妨,辭柯一直憂心這才來看望,既然恢復得不錯,我們便也安心了?!比~猶清起身,“你陪她吧,我們先告辭了?!?/br> 看著十里牽著人進門后,葉猶清和辭柯才離開了小院,重新匯入人流。 “周子秋如今狀況不錯,你還在憂慮什么?”葉猶清見辭柯一路沒說話,開口問。 “我沒有憂慮,只是心疼姑母?!鞭o柯喟然道,她邁過一塊殘缺的石磚。 “但我覺得于她而言,這未嘗不是種解脫?!比~猶清一半真心,一半寬慰,“她若還同往常一樣愁思滿心,身子哪能恢復得這么快?!?/br> 辭柯嗯了一聲,卻仍然想著什么,二人都沒有再開口,并肩行到周府門口,兩旁守衛上前將門打開。 葉猶清這才想起來自己在生氣,于是收了笑容,木著臉道:“進去吧?!?/br> 辭柯見她態度冷淡,眼睛耷拉下去,轉過身,又轉回來,將手摸進她掌心:“阿猶……” 葉猶清嘖了一聲,低頭道:“說了不許這么叫我?!?/br> 辭柯便換了種語調,可憐兮兮似的:“葉猶清,你也說了都不許惱的,怎的自己反而食言?!?/br> “我沒有惱?!比~猶清狡辯,“我連話都不曾說幾句?!?/br> 辭柯咬著下唇,難過地推她:“那你走罷?!?/br> 葉猶清哦了一聲,結果剛轉過身,就聽身后一聲輕呼,她無奈地回身,伸手把險些在臺階上崴了腳的辭柯扶穩。 辭柯含屈地掙開她手。 “好了?!比~猶清向前一步,“你這招次次都用,也不換個新鮮的?!?/br> “好用便是?!鞭o柯一邊說,一邊等著葉猶清服軟,雙手撐著她手臂將她舉下臺階。 “好了,回去吧,我沒有生氣,你要我等我就等著,待你什么時候準備好了,我再去同我娘說,如何?”葉猶清不再逗她,用手在她吹彈可破的臉頰上捏了捏。 葉猶清忙著去打理事情,很快便離開了,辭柯卻沒有進門,而是目送葉猶清遠去,狐貍眼凝了眼神,沖旁邊看天看地就是不敢往眼前看的守衛道:“你們,去幫我尋個人?!?/br> ————— 葉猶清忙活了半日,直到夜深了,月亮升上高空后,這才踩著一地的白霜走出皇宮,她沒有直接回住所,而是拎著兩盒zigong里帶出來的糕點,往周府走去。 她記得辭柯愛吃甜食,便想給她帶去些,路上覺得東西不夠,就又找店家包了一壇子果子酒,大包小包拎著去尋辭柯。 周府很安靜,周鴻在書房挑燈夜讀,葉猶清繞過書房,悄無聲息地來到辭柯房門口,屋里亮著昏暗的燭火,橙黃色的光從打開的窗縫隙透出來。 窗子是臥房的,葉猶清忽起玩心,想給她個驚喜,便不曾走門,而打算翻窗而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