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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有其他事?!比~猶清語氣放慢,斂去眼中殺意。 六皇子沒說什么,待走出后宮宮門,須得分道揚鑣時,她這才拉住葉猶清衣袖,漆黑如夜的眸子看著她,隨后低下。 “jiejie,你真的愿意……” 看她吞吞吐吐,葉猶清便知曉了她意圖,于是轉身面對她,眼前的姑娘年歲雖小,但身軀挺拔雌雄莫辯,已然褪去往日張揚的稚嫩,轉為內斂的鋒芒。 “你當初為何要去爭儲君之位?”葉猶清問。 燈籠的火焰倒映在她眼底,璨璨奪目,六皇子低聲回答:“為了反抗,救出娘親?!?/br> 葉猶清頷首:“還有呢?” 六皇子一愣,又道:“讓世間少些不公,少些流離失所,妻離子散?!?/br> “瞧,比我的覺悟高多了?!比~猶清玩笑似的挑眉,在她背上拍拍,“去吧?!?/br> 六皇子被她拍得半側過身,還想說什么,卻欲言又止,最后在葉猶清的笑容下垂眸,轉身大步離開,衣角很快隱沒在黑夜里。 葉猶清則去往另一個方向,進了座不大的廂房,廂房亮著燭火,里面血腥氣濃重,還混雜著朽木味,十分難聞。 “葉姑娘,他又暈過去了?!笨词氐蔫F騎人抱拳道。 地上躺著的正是皇帝,他此時再也看不出一國之君的威風,華貴的衣袍被扒下,頭發散亂地披在身周,活像個乞丐,胸口的傷口被撕裂,還在汩汩滲血。 葉猶清揮揮手,就有人提著桶水走近,嘩啦澆了他一身,皇帝頓時如同噩夢驚醒,猛然睜眼,啞著嗓子喘息。 他看見葉猶清的身影后,身軀一抖,隨后掙扎著要爬動,然而被人按住腿腳,動彈不得。 他的眼里有恐懼。 “你要做什么?”皇帝驚恐地看向她。 “總是問些無聊的問題?!比~猶清轉了轉脖子,本來貌美的女子居高臨下瞧人的時候,竟讓人后背發涼,仿佛幾座大山壓著心肺。 皇帝還要掙扎,然而卻聽咔嚓一聲,伴隨痛苦的呻/吟,皇帝便癱軟在地,只剩顫抖了。 “你不能,朕可是天子……”他用牙縫擠出聲音。 葉猶清嗤笑,俯身半蹲,將他丑陋的腦袋拽起來:“方才那腳是替我還的?!?/br> 又是咔嚓一聲,這下皇帝連呻/吟的力氣都沒了,嘴里溢出血。 “這是替那些被你迫害的臣民?!比~猶清說罷,松開手起身后退,身后鐵騎便走上前,抓著他頭發將臉抬起,一個黑色的藥丸被囫圇塞進嘴里,灌水強迫他吃下。 “這個和你喂給周子秋的是同樣的?!比~猶清臉上沒什么表情,“嘗嘗滋味如何?!?/br> 藥丸入口,皇帝的身體便開始扭曲,他用力想將藥丸摳出來,然而無濟于事,很快呼吸便開始急促,最后像是劇烈拉動的風箱,吸入的空氣卻不過肺腑,憋得一張臉發紅而鼓脹。 皇帝眼珠充血,死死盯著葉猶清,拼命用手摩挲著脖頸,最后翻起了白眼,場面說不出得窒息。 葉猶清冷冷瞧著他,像是瞧著一團垃圾,直到人不再發出任何聲音,她才轉身出門。 月亮不知何時越過宮墻,灑下牛乳似的皎潔,宮中還時不時有哭聲響起,尤其三宮六院,哭得左右應和,熱熱鬧鬧。 葉猶清呼吸著風吹來的空氣,替換去體內濁氣,抬眼去看一輪明月。 終于結束了。 六皇子出面后,禁軍頭領放出命令,使得一眾禁兵不再反抗,乖乖收起武器回到各自值守,參與壽宴的王公貴族及大臣依舊被困在大慶殿,以防再有人作亂,宮中到處殘留著作戰的痕跡,偶爾可見尸體,一些宮人正瑟瑟發抖地清洗收拾。 天光徹底不見之時,亂軍兵臨城下,包圍了城池,城中百姓恐懼萬分,哭天搶地,然而整整一夜,亂軍都只是駐扎在城外,不曾進城。 翌日一早,迎著璀璨朝陽,一夜未睡的滿朝文武被迫上朝,眼瞅著六皇子沉痛宣布先帝駕崩,一切從簡,祭天接誥,是為新帝,改年號為泓興。 然而亂軍還在城外守著,無人敢說一個不字,于是當天新帝登基的消息就傳入尋常百姓家,又傳向整個齊國。 好在這位新帝年紀雖小,但出手干凈利落,很快掏出國庫前往北方賑災,重建戰亂摧毀的城池,愿意回歸家鄉的難民及婦孺老弱均分田地,無家可歸的難民則收編入齊國大軍,同班師回朝的軍隊一起駐扎在了洛陽。 與此同時大力改革原有的農商制度,對普通百姓減少賦稅,減輕民負,減少宮中和官員奢靡之風,清理作亂的鄉紳富豪等等,一系列舉措下來,舉國上下忙得不可開交。 很快,也便不再有人妄議此事,短短一月,宮里宮外就都恢復了風平浪靜,好像什么都沒發生過似的。 亂軍都不曾入城,宮里的爭斗也沒有暴露在尋常人眼里,所以反叛當日的恐慌很快被百姓忘在腦后,但葉猶清的名字則傳遍了大街小巷,人們對此極為震驚,敢領著百人闖入皇宮,推舉齊國一夜之間改朝換代的人竟是當年的葉家嫡女。 在眾人眼中,當年常被嘲笑的纖弱女子竟能做出如此驚天大事,怎能不叫人津津樂道。 且重點是反叛后,葉家嫡女不僅什么動作都沒有,反而將帝位拱手讓給了六皇子宋亦,有人猜測葉猶清身為女子難以為帝,故而扶六皇子作為傀儡。更有心思靈活的,給葉猶清和六皇子之間編出個感人至深的纏綿故事來,偷偷在民眾間廣為流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