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辭柯伸手推他一把,將周鴻推得踉蹌。 身后又有官兵列隊跑過長街,葉猶清后退離開,最后看了辭柯一眼,轉身隱沒于四通八達的巷子里。 這一夜汴京就沒安靜過,不斷有人跑過御街,亦或馬蹄踢踏,官兵挨家挨戶搜查,凡是可疑之人全拉去刑部詢問,滿城人心惶惶。 謀反之事甚至牽連許多朝臣,同太子過于親密之人皆被拉入牢獄拷問,輕者貶謫,重者直接打入天牢。 而太子從犯翌日正午便被當眾行腰斬之刑,取下首級掛于城門示眾,一連幾日京城都充斥著血的腥臭味,街上百姓寥寥,直至半月后下了一場春雨,血腥味才消散。 而主犯太子,因著皇家身份,平日里又受皇帝喜愛,被于東宮秘密賜死,死后以皇家禮葬,太子死后,這件事才慢慢平息。 然而所有人都知曉,表面風平浪靜,實則風雨暗藏。 唯一順利之事便是邊關戰況,齊軍一鼓作氣奮起反擊,一連奪回大半被奪去的城池,西夏則節節敗退,這消息傳入京城,不少人歡欣鼓舞。 但同時又有?;?,因為連年戰亂,北方難民早已叫苦連天,無地可種無糧可吃,光是饑荒和瘟疫便死了大片百姓,加上朝廷對此收容不力,各地平民奮起反抗,自發起義,竟也成了支不小的隊伍。 起初朝廷并不當做一回事,因為一般而言百姓起義并不足掛齒,然而此次亂軍活像背后有人cao縱一般,進可攻退可守,作戰極為靈活,一連被攻下幾座城池,步步逼近。 直到亂軍一路往南靠近京城,朝廷這才意識到危險,派禁軍前去鎮壓,奈何京中兵力不足,只能緊急調各地廂軍往北,于京城以北阻攔拖延,等待邊關大軍班師回朝,再行鎮壓。 這邊兵戈搶攘,那邊也動蕩不安,每每上朝,皇帝雖依舊威嚴,但身軀卻rou眼可見地瘦削下去,然而皇帝對外封鎖病情,無人知曉他身體到底如何,還能撐多久。 但隨著春意更濃,草木葳蕤,宮中又傳來消息,說是圣上尋得名醫,病情已然回暖。 與此同時,太后壽辰再次臨近,宮里逐漸蔓延喜色,沖淡了一直以來籠罩于京城上的陰霾,眼看著宮中如往年一般發出帖子相邀各臣子入宮,人們便也更為相信皇帝身體漸好,民心漸定。 四方天空澄霽,不知何處飄落的花瓣被吹過宮墻,翩躚著越過郁郁蔥蔥的枝頭,飄進被打開的軒窗里,窗前站著的女人伸出手掌,花瓣落進掌心。 女人有些過于羸弱了,這種病態已經無法用鉛華遮掩,即便唇再涂得鮮紅,都能透過口脂看出其蒼白。 女人身著深紫華服,襯得沉穩莊嚴許多,肩上兩條霞帔在日光下泛著淡淡的銀光,即便最近才命人趕制的衣裳,也已經大出一圈,顯得衣裳下空蕩蕩的。 一旁的春紅手里端著熱茶,擔憂地看著她:“娘娘身子不行,過幾日的太后壽宴還是告病為好?!?/br> 周子秋沒說話,她只看著掌心落花,片刻將手一側,任由那花瓣不見。 “皇帝身體是真的見好?”周子秋問。 春紅低頭回答:“奴婢路過太醫院時偷聽,應當是真的?!?/br> “娘娘,不如放棄吧,你的身子不能再撐了?!贝杭t淚眼盈盈。 周子秋抿唇,烈焰一樣的紅唇極為耀眼,鳳目微闔,笑得譏諷:“如今放棄,當是晚了點?!?/br> 她收回眼神,往昏暗的屋里走去,一步步邁得平靜,門被敲響,門外有人道:“娘娘,陳姑娘求見?!?/br> “進?!敝茏忧镎f。 葉猶清肩頭落了幾片花瓣,她緩步走入室內,看著周子秋停下腳步,站在原地。 “許久不見,姑娘愣著干什么?”周子秋笑道,“春紅,給姑娘上茶?!?/br> “不必麻煩?!比~猶清開口,她走到周子秋身邊,身后的門關上,屋內又變得昏暗,只有窗外一豎光落地,照亮半空煙塵。 周子秋于一旁圈椅坐下,輕笑道:“姑娘怎么進宮了?” “還不是貴妃避著不見辭柯,也不見六皇子,二人擔憂得緊,將消息傳到我這里,我不得不借著求見皇帝的功夫,偷偷來這一趟?!比~猶清說著,身形在原地未動,只有目光灼灼。 周子秋只是笑:“我有什么好見的?!?/br> 她將目光往門外放了放,葉猶清便道:“她正巧不在京中?!?/br> 周子秋眉毛挑了挑,狀似不在意地收回目光。 “貴妃不見辭柯,是因為身體吧,不想讓她們瞧見,不想讓她們擔憂?”葉猶清開門見山道,但凡是個有腦子的人見了周子秋如今的模樣,都會知道她到底遭受著什么。 “殘軀一副,看了也改變不了?!敝茏忧镎f,她鳳目勾著,抬眼看向葉猶清,“葉姑娘說好的,你會保護辭柯?!?/br> 葉猶清嗯了一聲。 “何時打算的?”葉猶清問,“利用自己毒殺他?!?/br> 周子秋認認真真回想,才道:“記不清了,但這是我僅剩的法子?!?/br> 她說著,鼻尖染了一層薄紅,于病態下顯出幾分喜悅和暢快:“葉姑娘不必勸我?!?/br> “我沒想勸你,這是你自己選擇的,沒有對錯之分?!比~猶清目視著她道,“不過可以停手了?!?/br> “早就停了,他已經許久不進秋水殿?!敝茏忧镎f。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