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黃粱 第73節
趙輕禾知道他脾氣,自顧自地說:“去年冬天我回來做宣講會你還記得吧, 我在宣講會上見過她?!?/br> 沈頤洲瞥了她一眼。 趙輕禾笑起來:“說起來也蠻有緣分的, 我還不知道她也住在這片區?!?/br> “你認識她嗎?這邊沒住幾戶人家?!壁w輕禾又隨口說道,“我記得當時我還問她要不要去租我房東空下來的房子,結果她說趕不上,我只好重新又找其他人來住?!?/br> “不知道她今年要不要趕秋季入學,到時候倒是可以微信上再問問?!?/br> “你在什么學校讀書?”沈頤洲懶散開口。 趙輕禾瞪他一眼:“好歹我喊過你那么多年哥哥, 你到現在還是不記得我在什么學校讀書!” 沈頤洲沒什么情緒地笑笑:“我meimei太多, 實在記不過來?!?/br> 趙輕禾眉頭擰起,幾分無語地翻了個白眼。 她雖說沒在國內待過幾年,但是簫琴出車禍住院那年她在沈頤洲身邊待過足夠長的時間,足夠她從每個人的嘴巴里知道她這個同母異父的哥哥有多么的“浪蕩”。 不過也多虧了他這份浪蕩,能叫她的出現足夠順理成章。 躲過了那時沈恪的猜忌, 只把她當做是沈頤洲身邊最最尋常不過的普通女伴。 他身邊女人來來去去, 實在沒道理對每個都深究。 如此才可在沈頤洲去看望簫琴的時候, 也讓簫琴看見趙輕禾。 他一個人躺在病房客廳的沙發里睡會, 里面是簫琴和趙輕禾的母女情深。 很多次,趙輕禾從病房里間出來的時候都能看見沈頤洲已在沙發上睡著,她輕聲叫醒他,他便隨意地往里間掃一眼, 卻又不進去。 起身就往門口去。 有時候, 趙輕禾會拉住他。 “mama也想看看你?!?/br> 他時常垂眸看著她笑笑, 卻不揭穿她話里的謊言。 “行,那就看看?!?/br> 趙輕禾其實對他無可指摘。 因為沈頤洲有一百種理由恨自己,可他偏偏做得比任何一個哥哥都要好。 人在年幼時,其實并非什么都不懂。 趙輕禾從很小的時候,就知道mama偏愛自己。 又或者,mama只愛自己。 稍長大些,又聽說“重男輕女”的理論。 可趙輕禾從來都是那個被捧在手心上的人。 偏愛叫她變得驕縱,尤其是在面對沈頤洲的時候。 她不叫他哥哥,她對他頤指氣使。 后來回想起來,沈頤洲其實一次都沒叫趙輕禾好看過,可他明明可以的。在她那樣無禮、傲慢地對他說“這個家里沒人愛你”的時候。 趙輕禾五歲時,沈頤洲被送到佛羅倫薩讀書。他們很少再見面,家里只有趙輕禾和她的爸爸mama。 從那時開始,趙輕禾偶爾會想起那個很久沒回家的哥哥。 她問簫琴:“哥哥怎么還不回來?” 簫琴回她:“我也好久沒聯系他,不太清楚?!?/br> 再后來,就是趙輕禾八歲的時候,簫琴帶著沈頤洲回到了中國。 她和爸爸留在法國。 那個時候她才朦朦朧朧知道,原來她的mama,不是她“法律上”的mama。 只有沈頤洲才是簫琴“法律上”的孩子。 她應該嫉妒的,她應該生氣的。 可趙輕禾心里卻無法升起任何一種責怪的情緒。 因在她出生后的八年里,她其實獨享了簫琴所有的母愛。 而后,她便和簫琴失去了頻繁的聯系。 偶爾有電話來,也是匆匆忙忙、遮遮掩掩。 趙輕禾理解,可其實也有幾分怨恨。 怨恨簫琴的懦弱,不敢與沈頤洲的父親攤牌、分開,怨恨簫琴的出軌,叫她如今“沒了母親?!?/br> 而后,也斷斷續續不再聯系。 直到那年簫琴車禍,她第一次來到中國,第一次在她的哥哥身邊完整地待上一年。 親情實在是件難以用道理來言說的東西。 他們分明分開了那么多年,趙輕禾卻能在再次見他第一面的時候就哭得淚流滿面。 沈頤洲皺眉,說不知道的,還以為她給他懷了孩子他不認。 趙輕禾聲音含糊:“你這人風評這么差???” 沈頤洲皺眉,直接把她從自己身上扯了下來。 但最后,還是叫她住進了自己家。 他對她總是忍耐。 趙輕禾此刻想起來嘴角仍然上揚。 “哥——”她正準備開口說話,卻忽然看見沈頤洲在前面的十字路口掉了頭。 “誒,怎么掉頭了?” 沈頤洲目視前方,聲音平淡:“有東西落家里了?!?/br> 車子一路往回開,趙輕禾也沒再多問,只說要不要先給簫琴打個電話,怕她等著急了。 沈頤洲說不用。 沒幾分鐘,他們就回到了別墅外面。 沈頤洲朝空蕩蕩的路邊掃了一眼,叫趙輕禾就待在車里,他很快回來。 隨后,他推開車門,大步朝家里去了。 門鈴響起,阿姨很快來開了門。 “沈先生怎么又回來了?” 沈頤洲看了眼鞋柜,又不動聲色地掃了眼家里。 “東西忘拿,一會就走?!?/br> 他說著就換了鞋往樓上走,臥室門推開,很快又折返出來。 阿姨還在樓下客廳打掃衛生,聽見他似隨口問道:“剛剛家里來過人?” 阿姨一愣,直起身子。 “沒有啊?!?/br> 沈頤洲步伐依舊平穩,來到樓下,瞥見門口處有一個黑色的袋子。 “這是什么?” 阿姨看了一眼,“誒呀”了一聲。 “我剛剛搞衛生給搞忘了,”她說著把那個袋子拿起來遞給沈頤洲,“剛剛門口有個快遞送來的,我開門的時候快遞就放在門口的地上了。真奇怪,以前快遞都是送到保衛室的,今天直接送到門口了。不過現在的快遞員也真是不負責任,沒等我出來就這樣放在地上,到時候被人隨便拿走怎么辦?” 沈頤洲嘴唇輕抿,接過了阿姨手上的袋子。 打開,是一個被布帛包裹著的東西。 再打開。 是他的一塊手表。 沈頤洲兩指拿著那塊手表,燈光在光滑的表面上折射出凌厲的光。 “是個女的?”他目光仍在手表上。 阿姨反應了一秒,才明白他問的是那快遞員。 “是的,是個女快遞員?!?/br> “她還說什么了?” 阿姨皺眉仔細想了下,“沒了,從頭到尾她只說了‘快遞’兩字?!?/br> 阿姨似是察覺出沈頤洲語氣已不悅,心下也犯難。 “沈先生,真是抱歉。這快遞的確來路不明,我下次一定注——” 可她話還沒說完,就聽見“哐當”一聲。 阿姨身子一顫,看見沈頤洲把那手表隨意丟在了茶幾上。 他低頭去換鞋,淡聲道: “扔掉吧?!?/br> - 重新開往餐廳的路上,沈頤洲沒再說話。 下車的時候,趙輕禾拉了拉他的衣袖。 “上次你們家三口飯沒吃成,你別太怪mama。這事她原本就不占理,雖說答應你一起最后再吃頓飯,但臨陣脫逃也的確像她的作風。這次就我們兩人和mama吃,氣氛也好些?!?/br> 沈頤洲面上看不出情緒,很淡地笑笑:“行啊,我和誰吃不是吃?!?/br> 趙輕禾抿了抿嘴。 “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