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黃粱 第71節
“你工作的事情當然是最要緊的?!?/br> 輕薄的煙霧里,沈頤洲無聲地看著梁風。她此刻如此溫順地、乖巧地坐在他的懷里,阿姨說,梁小姐除了偶爾去從前租住的地方和她母親過夜,其余時間每晚都會回家。黃秋意說,梁風幾乎每個白天都呆在工作室里。 這么,這么的聽話。 這么,這么的好。 乖乖地在家里等他回來,問她想不想自己的時候會說想。 沈頤洲無聲地笑了笑,又說:“我的意思是,這次你和我一起去?!?/br> 梁風幾分愕然地看向他。 “都是些家里的長輩,”沈頤洲淡聲說道,“上次吃飯沒能吃成,這次就先去家里聚聚。沒什么特別的規矩,隨意就行?!?/br> 心臟在瞬間被人握住、而后捏緊。 血液因此停滯,失去維持體溫的能力。 梁風聽見自己近乎飄渺的聲線,穿過昏暗的距離,緩慢地落在沈頤洲的耳畔: “你知道我最不擅長說話,更別提長袖善舞了。你說得隨意,可我哪敢真的隨意呢?!?/br> 短促而又蒼白的一聲笑,修飾她無可消弭的驚恐。 “萬一哪句話說錯,不還是白白連累你?” 她乖巧而又溫順,滴水不漏地婉拒了他的要求。 沈頤洲斷斷續續地笑了起來,猩紅的火點燃燒著撩到他的指間,而后抬眼,重新看向梁風。 他不是不知道,梁風也和那些曾經來到他身邊的女人一樣。 虛名或真利,她們總要至少一樣,也只能從這里面攫取。 不是她們不要別的,而是她們要不到。 可梁風呢? 他的梁風不一樣。 她只要她最開始就計劃好的那八百萬,其余的,他推到她手邊的、眼前的,她統統都不要。 戴明善在他眼前信誓旦旦地說,這個女人對是別有所圖。他便也興趣盎然地看那天晚上的監控??匆娝缭鐏淼?,看見她故意尾隨,看見她與一個男人在樓下匯合,看見她最后進了那個男人的房間。 嚴琛。 戴明善說這人叫嚴琛。 她說的那個,和她早無瓜葛的前男友。 那么那天呢?那天他們第一次相遇。 監控看著她從那間房里走出,酒店的老板打來電話說那間房是一家建筑公司訂的。老板叫嚴琛。 那個從戴明善丟掉的單子里大賺一筆的嚴琛。 那個從一開始就藏在梁風背后的嚴琛。 那個她說早已和她分手的嚴琛。 那個她甘愿為之飛蛾撲火、來到自己身邊的嚴琛。 猶還記得,她第一次上他的車,身子緊緊貼著她的那側車身,話都說不流暢。 第一次坐在他的身邊,緊張得手足無措。 第一次帶她去玩,她嚇得做噩夢。 明明那么的害怕,卻還是這樣義無反顧地,投向自己的懷抱。 之前可以說是為了她繼父的那八百萬才留在自己的身邊,幫助嚴琛也能勉強算作是順手之為。那么現在呢?現在還有什么理由留在自己身邊呢? 只剩下了嚴琛吧。 賀忱如何敢隱瞞,問他,他便和盤托出。 沈頤洲笑得閉上了雙眼,手指掐滅了煙。 灼燙在一瞬刺痛他的指間。 從前他覺得她不夠目標明確,不夠放棄自我。 可如今才發覺,她才是最放棄自我,最目標明確。 只不過,她的目標并非是他而已。 “梁風?!?/br> 安靜的臥室里,他突如其來的聲音被無限放大。手掌之下,她身體的顫栗也被他完全地感受。 “你還記得從前跟著我的那人嗎?” 梁風咬緊后牙,直直地看著他。 “洛生?!?/br> 沈頤洲無所謂地笑了笑,說道:“從前呢,我帶她去一趟牌局,場子里的每個人都能叫她弄到聯系方式。后來我和她分開,竟也有一兩個和她交情好的給她說幾句話。人做事,總有目的。留在我身邊,總有所圖?!?/br> “而你呢?” 昏暗的光線里,沈頤洲慢慢睜開了眼睛,他言語仍是平緩的、溫和的,目光里卻已覆上了徹骨的霜雪,沉沉地看向她。 “而你呢,梁風?” “你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沈頤洲望向她的雙眼,卻什么都看不見。 作者有話說: 雙更get again! 感謝在2022-08-02 18:04:57~2022-08-03 19:52:5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我每天都在瞌睡 12瓶;薄西酒酒子、一頓飯 8瓶;vk、yee、siss、水巿(fu)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37章 三十七/厭了 昏聵晦暗之間, 思緒在沉默中逃走。 無法也無力從他的問句里接下去。 直到他輕輕地拍了拍她的后背,獨自起身走去了床邊。 梁風在一瞬如墜深淵。 因他的不追問、不深究,其實也是不再在乎。 不再在乎她為何不愿意跟他去, 也不再在乎她到底要的是什么。 身體仿佛變成一張破碎的紙張,在這樣的安靜的夜晚飄搖、墜落。 回頭,看見沈頤洲卻沒有躺去床上, 而是重新從床頭點了一支煙, 然后轉身去了衣帽間。 出來時,他已穿戴整齊。 梁風僵在原地。 沈頤洲輕輕地看了她一眼,嘴角重新浮上那種他最習以為常的、虛假的、敷衍的笑意。 言語淡然:“我還有事,就先走了?!?/br> 他輕描淡寫的語氣,似乎什么不愉快都沒有發生。 可一種強烈到梁風幾乎難以否認的想法卻在她的心里所肆意蔓延——他不會再回來了。 而她應該就這樣站在原地, 讓他離開。 讓他離開, 也讓自己離開。 一切到此為止,什么都還不算太差。 眼眶在一瞬間發燙,雙手攥得生疼。 在他從自己身前走過的一瞬,還是伸手拉住了他。 “我想陪你一起去?!绷猴L低聲說道。 矛盾的念頭幾乎將她的心臟撕裂成兩個血淋淋的部分。 放他走,一切到此結束, 不算太差。 可不放他走, 是她本能。 沈頤洲駐足, 回頭看著她。 她臉上似曾相識的決絕, 即使此刻是求著他的。 可她到底是為了自己求他,還是,為了其他人? 沈頤洲呵笑了一聲,反手握住了梁風的手。 輕薄的煙霧后, 他笑意更顯疏離。 “梁風, 你從來都知道的, 我沒有勉強人的習慣?!?/br> 他說完,就松開了梁風的手。 轉身離開了臥室。 - 梁風后來想,其實自己從來都沒有真的弄清過沈頤洲的想法。 她以為她在他身邊呆得夠久,早已不會像最開始那樣戰戰兢兢如履薄冰,需要那么謹慎地揣測他話語里微妙的意思。 可那天梁風才知道,她以為的她更了解沈頤洲,其實不過是他允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