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擁江山,享無邊孤獨 第84節
喜桃山嶺的某處,有一大團灰霧聚集在一起,那霧由怨恨、憤怒而生,里面不斷傳出女人的哭泣和嚎叫,其實以前也有這聲音,但沒有非人能聽到。 現在所有非人都聽到了。 痛苦的、不滿的、憤怒的、凄厲的、質問的聲音。 桃楚朝灰霧的中心走去。 越靠近千嬰湖的地方,萬物越是枯敗,大地也越是沉默。 千嬰湖已經變成了粘稠的黑色,灰霧正是從這湖面升騰而起,織成巨大的網,籠罩這片地方。 灰霧同樣影響著桃楚。它們企圖割破桃楚的皮膚,撕開她的身體,但見她安然無恙時,越發憤怒。 桃楚在湖邊沒有等多久,湖面慢慢動了起來,形成一個個漩渦,顏色很難形容,像夜色,可又比夜色更深。 看得久了,便心生戾氣。 一股想要焚盡一切的戾氣。 不知過了多久,漩渦中爬出一個女孩。 “桃楚!” 是千嬰,不過一個多月沒見,千嬰的變化很大,她的臉上、身上都布滿了裂紋,仿佛是一個快要碎掉的瓷娃娃,但再仔細一看,才發現那不是什么裂縫,而是一道道黑氣,黑氣不斷在千嬰的身上涌動。 “你終于來了?!鼻胗悬c委屈地撲進桃楚的懷中。 “辛苦你了?!碧页嗣?,一道金光順著她的手心沒入千嬰的體內。 千嬰身上的裂紋以rou眼可見的速度開始修復,黑氣也漸漸褪去,直至完全消失。 桃楚從袖中掏出一把金豆,又劃破了手心,接著她將被鮮紅血液浸染的金豆一齊拋進湖水中。 金豆在湖面上劃出一道道金光,等到全部金光沒入湖中,一陣轟隆隆的聲音傳來,似乎是從四周傳來的,又好像是從地底傳來。 接著,大地震顫,狂風四起,萬物哭泣,連遠處的天空都暗沉下來,天與地似乎要融合在一起。 千嬰突然發出“啊”的一聲,她捂住了心口,道:“桃楚,我的心好像長了東西?!?/br> 桃楚扶著千嬰,安慰道:“沒事的,這是金豆在生根發芽?!?/br> 千嬰道:“金豆?” 桃楚道:“扶桑樹結下的金豆在哪里都可以生長。吸食了你承載的怨恨后,金豆會生根發芽結出果實?!?/br> 千嬰明白,女人的怨恨會成為金豆萌芽的養分。 千嬰道:“會結出什么果實?” 桃楚道:“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結出女人?!?/br> 第85章 “這家道觀特別靈, 英子她娘去道觀求子,半年之后果然生下了個大胖小子!阿辭, 你也拜一拜, 萬一、萬一你能遇到個合心意的呢?”陳小妹不敢提夫君、男人之類的字眼,她小心翼翼地看一眼蘇辭的面色,發現對方面色如常, 這才松了口氣。 蘇辭道:“我們不是來給蘇磊祈福的么?” 蘇磊生病了,病得不厲害,大概是入秋了, 天氣轉涼,小孩一個不注意就容易著涼生病。陳小妹很擔憂,便來約蘇辭一起去道觀祈福。 其實為蘇磊祈福不假,但陳小妹的主要用意還是想勸蘇辭嫁人。 雖說已經分家,雙方還鬧得十分不愉快, 甚至傳出蘇辭為了男人和父親分家的話來。 蘇強為此更是惱怒蘇辭,而陳小妹還是放心不下蘇辭的婚事,夜里愁來愁去,快要失眠了。 即使本人說不嫁人,陳小妹卻不這么認為。她覺得蘇辭還年輕,年輕人,最喜歡立下狂妄自大的誓言, 最后慘遭打擊。 陳小妹不希望蘇辭后悔。況且陳小妹只要一想到楊與真, 便不自覺地希望能蘇辭的一生是快樂的, 只有這樣, 陳小妹才覺得算是報答了楊與真的恩情。 因此趁著兒子生病, 陳小妹借口要去道觀祈福, 順便把蘇辭也拉來了。 也許神仙開恩, 能給蘇辭覓到一個好郎君。 已經到了道觀,即使蘇辭明白了陳小妹的意思,也不好直接扭頭回家。 比起迎面而來的怒火,蘇辭發覺自己不太擅長應付這種關心,似乎是為你好,可實際上都不是你想要的。 道觀名為見雪觀。 道觀的名字很奇怪,哪家道觀會起名見雪? 一般道觀都會取清風、明月、白云、紫霄一類聽起來就淡泊名利的名字,再說了,朝歌很少下雪,怎么會取名見雪觀呢? 誰也不清楚見雪觀存在多久了,但都知道見雪觀存在的時間比無悲存在的時間還長,即使戰火紛飛,見雪觀也依然挺立在山中。 來道觀祈福的人有許多,年輕的,年老的,女的,男的,他們懷著各種心事,希望神仙能幫忙解決。 據說見雪觀很靈。 求子的生子了,求姻緣的婚嫁了,求官的當官了,求錢的發財了。 至于那些不靈的,自然是因為不夠誠心,或是祭拜的姿勢不對,或是不小心沖撞了神仙。反正不靈的話,不是道觀的問題,肯定是香客有問題。 畢竟連國主都會來見雪觀呢。 傳言國主私服微訪時,聽說見雪觀香火旺盛,便暗中查看,發現道觀祈福靈驗,便大加贊賞,還派人修葺道觀。 至于這傳言真假,誰也不清楚,不過見雪觀的確是由原來的地盤擴建了足足五倍大小。 陳小妹為兒子買了一道平安符,高高興興地揣進兜里,發現蘇辭光站在那里,沒有一點要求姻緣的意思,不由得著急。 “阿辭,這里靈,你也來拜一拜,說不定就能找到個好夫家了?!?/br> 蘇辭正在看的是一個被雕刻得慈眉善目的神仙,聽到陳小妹的話,她搖了搖頭,笑道:“以前我來過這里,那時是為了我娘,看來對我來說,祈福拜神仙是沒用的?!?/br> 陳小妹還想再勸,聽到蘇辭的話,面上訕訕的。 但陳小妹還是不死心,她拉著蘇辭,說是想在雪觀用膳,說不定神仙見她心誠,兒子的病就好了。 見雪觀不僅名字與眾不同,連修行之人也是如此。別的道觀,一般會區分女道和男道,而在見雪觀,女道和男道共同在這里修行,也就是說,不區分女男,且見雪觀有名的道士,就是一位是道姑,名千機。 可千機道長即使在見雪觀修行,也是神龍不見首尾,大家很難找到。 大家都想見千機,哪怕只是一面,因為她有真本事。 有個身患重疾的人,到處求取名醫也治不好身上的病,無奈之下來了見雪觀,碰巧遇上千機道長,在千機道長的指點下,那人尋得靈藥,服下之后,不出半年就好了。不過那人想要再來見雪觀拜謝千機道長,卻怎么也找不到了。 有人問過千機道長。 千機只是淡淡一笑,道:“緣分已盡?!?/br> 陳小妹也想碰碰運氣,見一見這千機道長,求個全家平安,再為繼女求個姻緣。 萬一吃頓飯的功夫就能碰見千機道長呢?不是常說什么機緣的,萬一這就是機緣呢? 見雪觀的伙食一向是四菜一葷一湯。 有錢人家吃慣了山珍海味,偶爾來見雪觀吃一次午飯,便覺得還是粗茶淡飯好,窮人家平時連飯都吃不飽,能在見雪觀吃一次,便覺得是人間美味,可惜見雪觀的午飯不常對外人開放,且時間不定。 見雪觀的廚子脾氣古怪,心情不好時就不做飯,所以那廚子一旦不做飯,便是由見雪觀的道士自己做飯,那就顧不上那么多人了。 不巧的是,今天見雪觀的廚子心情很不好。 陳小妹來之前沒有打聽清楚,以為見雪觀提供膳食,到了道觀才傻眼,她們來的時候除了帶錢和水,什么也沒帶。陳小妹好說歹說,掌廚的道士才勉強同意給了陳小妹兩個饅頭。 陳小妹不想下山,又不敢抱怨道觀,于是在吃饅頭時,將饅頭撕成一綹一綹的泄氣。 蘇辭看得好笑,正想說下山算了,忽然余光一閃,她有些疑惑地抬起腦袋。 一個身穿道袍的女人從屋外走過,奇怪的是她肩頭上趴著像小豬一樣的怪物,那怪物還長著短毛,全身雪白,四肢漆黑,似乎是很愛干凈,不過真正奇怪的地方是它的鼻子很長,搖來搖去,像條尾巴。 長得又奇怪又可愛。 但好像沒有人覺得奇怪。 不管是一旁的香客、道士,還是和那道姑打招呼的人,都沒有覺得哪里不對勁。 “阿辭,你去哪兒?” 蘇辭已經站了起來:“我內急,去趟茅廁?!?/br> “……”陳小妹后悔自己不該多嘴,這多影響食欲。 可蘇辭剛追到門口,就和一人撞在了一起。 “你沒長眼睛???” “對不起!”蘇辭趕快道歉,又要去追那奇怪的道姑。 “啊,這不是阿辭么?” 蘇辭已經被人一把拉住,她回過頭:“瘋子?” 蘇辭的面前,是一個年紀與她相仿的女人,個子與蘇辭差不多,不過蘇辭沒結婚,頭發梳成一根辮子,女人結了婚,頭發全都盤了起來。女人穿一件綠羅裙,還在肩上搭了一條紗巾,此時漸漸天涼,但大家都不像女人這么怕冷。 “什么瘋子,你才瘋子!我有名字,叫我陳齊鳳!”那人白了蘇辭一眼,又道,“你著急忙慌干什么去呀?” 蘇辭再向前看,那道姑已經不見了身影。 蘇辭道:“我看到個奇怪的人……” 陳齊鳳循著蘇辭的視線看去,納悶道:“奇怪?我沒看到呀?哎,我好久不見你,你現在可成名人了?!?/br> 看見蘇辭疑問的目光,陳齊鳳笑了笑,揚起手中的食盒。 “吃了沒?我今天做了糖醋里脊,紅燒排骨,桂花蒸魚,還有豆腐鮮魚湯,你也來嘗嘗?!?/br> 陳齊鳳從小就愛吃rou,長大也是如此,無rou不歡。 “沒想到會在這里看見你,你不是討厭這種地方么?” 自打蘇辭會走路,就和陳齊鳳一起玩。 大家都說男孩調皮,但村里還沒有長大的女孩,其實也野得很,常常能把男孩打哭,直到來了葵水,女孩才安靜下去。 陳齊鳳就是那個常常把男孩打哭的人,也因此經常被責怪,但陳齊鳳依然我行我素。誰招惹她,她就打水,所以被男孩稱為瘋子。 男孩將他們打不過的人都稱為瘋子。 陳齊鳳是大瘋子,蘇辭就是小瘋子。 因為陳齊鳳是打人的那個,蘇辭就是在一旁鼓動陳齊鳳打人的那個,有時候還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