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月微遲 第22節
從安差一點就驚呼出來,好在忍住了,只暗暗咋舌,明明之前沒有什么眉目,怎么忽然……看來得去向太后娘娘回稟一二了。 轉眼就到了十五。 天有不測風云,這天清晨,就在皇帝從慈安宮出來,踏上龍輦的時候。 他暈倒了。 皇帝昏迷是大事,闔宮上下人心惶惶。 從安卻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 就在剛才,太后娘娘給皇帝下了最后通牒,要他在月底前寵幸一名宮妃。 畢竟天子不入后宮久矣,恐惹天下非議,皇位不穩。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誰知皇帝一踏出慈安宮就昏倒在地。 作者有話說: 后來的哥哥:施見青你就主動送香囊,送玉觀音,還要送什么勞什子的劍穗。我想要什么,還得親口向你討要,我就這么不如他?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代碼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感謝在2022-07-22 17:42:48~2022-07-22 23:06:4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代碼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16章 去見她 太極宮。 繡著山水的薄絹畫屏之后,是一道明黃色的床帷,其間不時傳來幾聲輕咳。 從安匆匆上前打起簾子,看到皇帝的模樣卻是吃了一驚。 身量修長的少年躺在榻上,一襲白色寢衣隨意披在身上,衣襟上落了點點血跡,仿若點點紅梅。 烏黑的長發披散在肩頭,襯得膚色細膩柔潤,卻難掩慘白之色。 肩膀聳動,不住地輕咳著,唇上沒有分毫血色,就連眼尾之下的那顆小痣都增添了幾分沉郁。 從安心驚不已。 官家的病情……怎么好似加重了? “什么時辰了?” 施探微卻好似沒有絲毫病痛的感覺,聲音嘶啞地問道。 “還有一刻便是卯時了?!?/br> “為何不叫醒朕?”少年看上去像是病得快要起不來了,卻仍舊強撐著起身。 從安忍不住勸道:“官家,太醫說了您舊傷復發,現在最需要的是靜養。不若今兒就歇息一天吧?” 施探微聞言抬眸。 那一眼沒有多余的情緒,理智冷淡依舊,令人驚訝的是并無一絲病中人的混沌虛弱。 他搖了搖頭道,“不必。秦家擁兵自重,在將秦家連根拔起之前朕不能倒下。何況近來邊境頻頻傳來異動,大燕細作入京,更是不能懈怠。傳朕旨意,今日早朝照舊?!?/br> 秦家乃是前朝大族,秦老將軍在平定反王之禍中居功甚偉,一直深受先帝與太后的信賴。 到了本朝更是兵權在手,如今賦閑在家不曾表露出狼子野心,但朝中子侄眾多,不得不防。 “來人,朕要更衣?!?/br> 見他一意孤行,江從安只得跪下道,“官家,身子要緊啊。只有保重了龍體,才能使國本不被動搖啊,還請官家聽奴才一勸……” 空氣靜默半晌。 “江從安?!?/br> 他聲線驟冷下來。 “連朕的旨意都不聽了么?!?/br> 皇帝的語氣透著不悅。 一個不遵醫囑的病人,又恰好是天底下最有權勢之人,從安也實在是無可奈何,連忙將頭低了下去。 “……是?!?/br> 早已侍候在一旁的宮人連忙上前,為天子穿戴齊整。 束吉服帶、掛朝珠。 鮮艷的朝服加身,蓋去了那抹虛弱病色,重新變得肅正威嚴。 少年長身玉立,站在鏡前細細端詳。 灰綠色瞳仁清透純凈,隱藏在冕毓垂掛的墜珠之后,像是兩汪深邃的寶石。 一切似乎與從前沒有什么兩樣。 一切照舊,按部就班。 他心中毫無波瀾,思慮著該如何回絕兵部侍郎的請奏,此人乃是秦威的得意門生,接連幾日上奏,道是前線戰事吃緊,請天子迎其老師還朝,率兵馳援即墨城。 皆被天子回絕。 他并非無人可用。 新朝自從建立以來廣納賢士,不論文武均以新秀居多,都比秦威這只老狐貍用得順手。 施探微深知兵部侍郎此舉不過是秦威授意,想要借機起復、重掌軍權,他又豈能給他們這個機會。 十一年前那場反王之禍的相關余黨皆被株連,但始終牽扯甚廣。 他懷疑秦威與反賊早有勾結,當初里應外合設下埋伏,致使他與施見青在行宮狩獵途中陷入危局,使大慶社稷動蕩、戰亂四起。 只是自己尚未掌握足夠證據,不能將此人繩之以法。 前段時日借刺客之手,以瀆職之罪,罷免了包括秦威在內等一眾武官的職務。 不惜自傷才造就如今局面,又豈能給之喘息的機會。 待那名刺客招供,他的探子也將秦家通敵叛國的證據拿到手……不出差錯,便可收網了。 “官家請上轎?!?/br> 抬腳一瞬,施探微忽然想起,今兒……是十五。 “下朝之后,你們所有人都不必跟著了?!?/br> 皇帝忽然停住腳步,微微側過身子吩咐道,音色冷淡。 “是?!?/br> 宮人齊齊垂首,恭聲回道。 唯有從安感到了一絲不解,這意思是天子想要獨處,或者要去見誰,以往他也會有這樣的吩咐,但多少都會帶上一個侍從在身邊。 這是要去見誰? 竟然不許任何人跟隨? 這一揣摩,竟然忘了回稟一樁要事。 待回過神來,明黃色的龍輦已經往聽政殿行去。 從安連忙跟上。 —— 從安要稟報的,乃是廣陵王殿下的禁足被解除一事。 是太后娘娘下的懿旨。 先朝二圣共治,天下皆知。 先帝爺身子不好,太后娘娘出身名門崔氏,見多識廣,對國事頗有見解,時常與先帝共同商議政事,甚至垂簾聽政。 先帝殯天以后,太后娘娘黯然神傷,便也退居幕后,整日里吃齋念佛,不再過問朝堂中事。 只是娘娘雖遠離朝政多年,朝中卻仍有半數老臣,將對先帝爺的敬重與懷念轉移到娘娘身上。 是以太后的懿旨雖不及圣旨,卻也極有分量。 …… 步輦行駛平緩,施探微雙手平放在膝前,正靜靜閉目養神。 不知想到什么,眉心緩緩蹙起。 夢里那股心臟痙攣疼痛的感覺似乎還殘留著,一種很是莫名的情緒充斥在胸口。 思及夢中光景,一向平靜的心中難得泛起些煩躁。 已經許多年沒有夢到那些事了,不論是在那瘋子一樣的叔父手下偷生、還是被送到廟宇清修的那幾年,早就遙遠得如同前世一般。 他甚至夢到了那孩子。 醒來后指尖輕顫不止,心中卻是平靜異常。 他忽然覺得,自己不該去見那個宮女。 正是那天見過她以后,早已消逝的記憶紛紛復蘇,一些東西在不知不覺中悄然產生了改變。 雖然不至于產生很大的影響,但他仍舊感到自己做錯了。 袖口輕輕一動,湘妃色的香囊被他放在手心,施探微睜開眼,瀲滟的眸光靜靜落在上面。 不。 不是。 他不是去見她。 只是為了拿到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