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頁
書迷正在閱讀:論綠茶的一千種釣魚技巧、詭計多端的程老板、假少爺在豪門當綠茶、再也不和死對頭宿醉了、勇者穿越到現代再就業、暗室欺心、接近黑粉[絕地求生]、給母系社會直播三萬年后、和喜歡的人一起隔離了、可以去你家嗎
“喂,魏博?!庇釢h廣接起電話。 衛波正在收拾剩余的早餐,聞言詫異抬頭:“嗯?” “噓……”俞漢廣沖他狡黠地瞇了眼,豎起食指放在唇邊,“魏博,你繼續說?!?/br> …… 短暫和魏博交流了出海業務數據后,俞漢廣將手機放在床頭的小桌板上,手指慢慢敲打起來。動作不像是彈鋼琴,更像是撥拉著古箏琵琶之類的弦樂器,擊出錚鳴之音。 “工作有問題?”衛波問。 俞漢廣搖頭:“我負責的工作哪能有問題?魏博很能干。話說叫你們這個名兒的,是不是都特別厲害?” 見衛波沒聽明白,他也不解釋,又道:“我們項目組一個小姑娘,賊厲害。除了烏頓因為戰爭出了些不可抗力,其余各項指標,和她做出的擬合數據都很接近?!?/br> “就是因為太順利了,我才不放心?!?/br> 這些年,他習慣了當掌舵的船長。 但若是晴空萬里,只憑太陽的位置就能分辨方向時,船長一定是第一個焦慮的人——習慣了風浪的人,潛意識里會覺得平靜是危險前兆。 “俞總,”衛波端了一杯溫白開,“你當俞總多久了?” 俞漢廣被他問得一愣,接過水喝了一口,壓住舌根的苦意,憑本能回答:“你離職了之后,我一直留在業務群,今年開年后升的VP?!?/br> 衛波眉峰皺得緊:“你覺得你還能當多久?” 這話似審問,并不好聽;俞漢廣也從他臉上看出些許嚴肅,大拇指在杯壁來回摩擦:“……干嘛問這個?” 衛波繼續道:“我換個方式問——愛夢的出海業務,是不是沒有你也行?” 這話切中要害,俞漢廣放下水杯,靜靜地看著他。 出差去烏頓前,他就說公司的出海業務,沒有自己照樣能轉下去。當時只是活躍氣氛的調侃,此刻衛波一提,他才感受到背后冷冽的暗涌。 一切,只是看起來很美。 出海,和他以前做的項目都不一樣。 雖說這一年開了掛,半靠摸索半靠手段地把業務模式跑通了,但把游戲推到國外去這件事,“天人交戰”的因素更甚——他常調侃,出海就是“無數的遠方,無數的人們,都與我有關”(1)。 有時候,但凡怎樣努力,一個政|策、一場戰|爭、一次瘟|疫、權|力|博弈、內|亂紛爭……都有可能讓以前的一切付諸東流。 做了出海業務后,他養成了每天必看國際新聞的習慣,也是這個原因。 如果遠方事關命運,面對新聞里的風云變幻,不可能無動于衷。誰能保證以后都有如今的年景,都有這樣的好運氣? 更重要的是,在親身經歷了烏頓這一場小小的動蕩后,他堅持了九年的游戲理想,在炮火和子彈中,在小男孩那件【LovePeace】的衣服中,搖搖欲墜。 所謂順利,不過是真正的不幸沒有降臨在自己的頭上。 俞漢廣想起了適才的那場噩夢。 “這是你的順境,也是你的困境?!毙l波覺察他的遲疑,證實了心中答案,“其實,我們每個人都活在自己的困境之中?!?/br> 俞漢廣眼中戲謔驟散,訥訥不言。 衛波道:“你還記得嗎?我曾經問你,有沒有想過跳出VR游戲行業,走一條新的路?” 他又補充:“是在烏頓的時候問的?!?/br> 烏頓。 他當初再度入職到一家知名的光通信企業,是一門心思奔著烏頓。雖然公司也有其他外派國家可供選擇,但他幾乎沒有考慮過。 起初去往那里,只是希望能走一走父親當年經過的地方。他沒體會過很深的父子情,想自我救贖,亦想彌補心中遺憾。 外派待遇優渥,工作也沒有以前在游戲公司時那么耗費腦細胞。最初的幾周,他在陽光酒吧屋頂望向烏頓靜謐的星空,經常會想,為什么當年父親總是郁郁寡歡,眼中總有失落? 慢慢地,他覺察出了一種困境。 困境和人本身有關,即使換個環境,也無法改變。 人類好像就是這樣一種進化得不夠完善的奇怪動物——適應能力極強,滿足于日復一日又淺嘗輒止的歡愉,可回過頭來卻并不開心。在人生路上爭先恐后、俗務纏身,可回過頭來,卻發現兩手空空又精疲力盡。 哲學家們說人生像西西弗斯推石上山,他覺得這是美化。 其實,人生有時和小白鼠的一生沒有什么不同,困在玻璃罩中不斷跑動。跑得久了,有人會漸漸認命,并覺得日復一日的命運理所應當,如果玻璃罩被移開,他們或許還會埋怨外面天冷風大,跪求著玻璃罩的保護。 如此生活三十年,直到大廈崩塌。(2) 但他不愿意做這樣的人。 他篤定,俞漢廣也不愿做這樣的人。 頓了許久,俞漢廣才恢復笑容,下垂的眼尾挑出一道弧度:“衛老師,別這么上綱上線??!你也別光說我,你現在是從困境中跳出來了,又不愿意跟我回愛夢,那你接下來打算做什么?” 和俞漢廣在一起久了,洞幽察微的本事,衛波能感受個囫圇。聽到這一聲“衛老師”,他便知道了俞漢廣應該想好了——男朋友在動情時、抑或著急之際,會喊他“親愛的”;而一旦心里有了主意,這聲“親愛的”,就會轉換成語調沉穩的“衛老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