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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俞漢廣笑容不改地遞過禮品盒,“小小心意?!?/br> 盧云伸手卻并未接,而是徑自摸出口袋的手機,按下號碼:“喂?粒粒,你哥的事,你知道?” 衛波走近道:“媽,你聽我……” 卻被盧云的高呼打斷:“粒粒!你還幫著他們倆了是吧?” 盧云這雙手,年輕時拿過電子筆、拿過粉筆;如今拿毛筆,依舊是力透紙背的穩??刹恢獮楹?,今天就是抖得厲害。 手機摔掉在地上。 俞漢廣心跳愈發劇烈——他不打無準備之仗,和衛波的感情畢竟不是大眾眼中的良緣,衛家母親此番強硬態度,來之前,他自然也仔細思忖過。 土掩水,柔克剛,笑里藏刀就正面懟,態度強硬就裝無辜綠茶??傊?,只要不是那種“給你五千萬立刻離開我兒子”的豪門狗血戲碼,他都能應對。 花蝴蝶強打起精神,拿出平日工作中的八面玲瓏勁兒,撿起手機:“阿姨,不要激動,人生就像一場戲,因為有緣才相聚……” 俞漢廣這番見招拆招,落在盧云眼中就變了味。 這小伙子長相不賴,高帥有型,但著實有些嬉皮笑臉,似是在故意氣自己。盧云胸中憤怒層層堆積,終于抑制不住沖口而出:“誰是你阿姨?!” 衛波不顧俞漢廣制止的眼神,急忙道:“媽!你別……” “誰是你媽?!”她音調愈大,環顧四周后,抄起小院子里的掃帚,趕雞仔似的就把二人往門外推,“我沒有你這個兒子!” “親愛的,把門關上!”俞漢廣靈活地躲開掃帚襲來的強風,還不忘囑咐衛波。 隨即回頭賠笑:“阿姨,您要不是我阿姨,那就只能是我媽了!” “媽,媽!哎!別打了,打在我身,痛在您兒子心??!” 聽小伙子連稱呼都變了,盧云更氣:“還知道把門關上?還知道家丑不可外揚?我看你們就是商量好的,非逼得我在這里沒臉見人,住不下去……” “住不下去就來宜州?!庇釢h廣仍緊緊攥著禮盒。 花蝴蝶此時已變成了一只亂竄的撲棱蛾子,跳著閃避掃帚傷害,上氣不接下氣:“媽,您來宜州,我孝敬您。您聰明能干,心靈手巧,我做您經紀人,我讓您當全國阿姨的心中偶像,全國大爺的夢中情……” 盧云原本攢著一身的力氣,聽到他這沒臉沒皮的吹捧,掃帚竟像打在棉花上,怎么都發揮不出威力。 衛粒一直沒掛電話,此刻也在手機那頭著急喊道:“別動手,別跟哥和漢廣哥生氣……” “mama!你想想爸爸!” 她不喊則矣,一喊,盧云條件反射一樣出手更狠。 俞漢廣被掃得七葷八素,臉比剛出鍋的小龍蝦還紅,拿著手機的胳膊也不住顫抖。他心中暗道不好——衛粒這反向幫忙的天賦,簡直和她哥哥如出一轍。 事已至此,自己是不是要戰術暈倒一下? 等等,眼前這把掃帚怎么還真旋轉了起來…… “親愛的!”衛波剛喘口氣,就見花束和手機一前一后啪啪砸在地上。 “mama……”俞漢廣依舊拽著禮盒,身子卻軟了下去。 花蝴蝶被持續輸出的掃帚閃暈了。 盧云如夢方醒,將掃帚扔向一邊:“我,我沒打到他……” 衛波接住俞漢廣的腰,這才看到俞漢廣身上的疹子密密麻麻,可怖至極;雖然隔著襯衫,他卻還是被燙得縮了手——俞漢廣整個人似在煉丹爐里烤過三天三夜,時不時抽搐一下。 他覺得自己的心瞬間被剖出,也架到了熊熊烈火之上。 已經這樣失去了爸爸,不能再這樣失去愛人。 衛波抬頭,淚水早已在眼角決堤:“快叫救護車!” * 【主訴:患者突發暈厥,呼吸困難,伴四肢抽搐,上肢與前胸大量紅疹 門(急)診診斷:破傷風抗毒素皮試陽性,過敏性休克 入院診斷:破傷風并發吸入性肺炎】 病房靜謐,衛波替床上安睡的俞漢廣調好點滴速率,隨后繃著臉看推送到手機上的電子病歷。 主治醫生的余音還停在耳畔:“破傷風,還添上吸入性肺炎,死亡率30%左右。你們家里人心也太大了,要是晚來五分鐘,人現在有沒有,都不好說?!?/br> 衛波想到了宿醉,想到了過敏,想到了因為激動而導致的暈厥,卻怎么也沒想到,俞漢廣得的是破傷風。 “破傷風潛伏期因人而異,有的人甚至長達一個月,他前段時間是不是被什么帶鐵銹的東西割傷了?” 衛波熄了手機屏,望向俞漢廣掌心那道淺淺的疤。 在烏頓劃傷后,傷口很快痊愈,二人早把此事拋在腦后。 他自失地搖搖頭,感嘆自己和烏頓這個國家的深深羈絆——父親間接因此喪命,愛人也差點搭了進去。 衛波脫力地靠在病床旁的椅背上,下意識回避著病房里的一切。 因為父親的病痛與死亡,他對醫院從無好感,但凡生病總是自己扛,如非必要絕不來這種地方。 可這幾年,但凡進醫院,竟然都是為了俞漢廣。 十余載沒來故鄉的人民醫院,這里早已不是他腦海深處那個混雜著噪聲和酒精味的、連取個藥都需要跑上跑下的小樓?,F下病房整潔干凈,就連墻上的掛畫都很有藝術感,幾株樹苗在茂密森林中,排成了【平安】二字。 --